“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穿上衣服“你能明白吗?夜里我到那里去了。但是面对大火我束手无策。”
林克掰开陆杨的手,看到那里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栗子大的血泡。
“所有的出口都被锁住了,门被封了窗户也被封了。”
林克从门沿上剔下一根木刺,用酒精消了毒,小心将那些血泡刺破,挤出脓血,喷上杀菌喷雾。杀菌喷雾刺激性很大,但是这个男人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里面的人在撞门,在哀嚎。”
林克找出纱布,将那双惨不忍睹的手依次包好。
“他们发出的惨叫...就像来自地狱的声音。”
林克站起身来,堵住了陆杨的嘴。
“唔...”
陆杨先是吃惊,而后眸色一暗,伸手按住了林克的后脑勺,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挑起事端的林克随后就领悟到,他可能招惹了一头野兽,这头野兽一旦被挑起了兽性,便会将手中的猎物拆分入腹。然而这个领悟来得太晚了,他的牙齿被蛮横地顶开,口腔被对方攻城掠地。紧接着,连氧气都被抽走了。
林克憋得满脸通红,但是那人并不满足,抓着他肩膀的手非常用力,弄得他很疼,他想挣挣不开,用手去推陆杨,却被对方随手反锁到身后。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林克的双腿软了下去,身体一个劲往下沉。陆杨才终于放开他。
林克眼角微红,一根银丝还不甘寂寞地从嘴角淌了下来。
——非常狼狈和丢脸。
陆杨舔了舔嘴唇,为林克拭去嘴角津液,说的话却好像自己与这事儿无关似的“原来你喜欢男人。”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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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门被焚事件犹如撒旦在这条街区留下了诅咒。这里的居民每时每刻呼吸着空气中的烧焦味,心中阴霾挥之不去。
下午。
林克问:“警察有没有去地狱之门调查起火原因?”
陆杨反问:“你觉得呢?”
“那必然是没有。”如果不是同上层经济区沆瀣一气,警察又怎么会拦住赶去救火的居民。在这种前提下,更不可能指望他们去调查真相了。林克提议:“现在围观的人大概也散了,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陆杨说:“你在家待着,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
陆杨耙着头发,说:“你可能会怕。以下层经济区的效率,那些尸体没有这么快被处理。”
林克想到那个可能的场景,心里确实感到不适。但他还是坚持要去。
“你们警察的效率都这么低吗?”路上,林克问。
“在下层经济区,面对一桩罪案,是否调查,是否出结果,全凭监狱长的心情,如果心情不好,人手不够,放在那里一年两年不管也是可能的。”
然后陆杨给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曾经下层经济区出现过一桩可怕的惨案。其实说起来也有一点可悲。
当时的城西沙麦路十一号,住着一个在制衣工厂上夜班的人,名叫卡达。有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邻居萨幔变得越来越胖了,每天精神头看起来都很好,脸色也相当红润。这在食物匮乏的下层经济区,卡达所熟悉的那个街区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
卡达既羡慕又好奇,非常想知道萨幔是因为什么变得如此强壮。所以有意无意间,就有点注意萨幔的动向。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萨幔购买能量液的频率竟然还没有他高。那萨幔是怎么获得营养的呢。
有一天卡达工作的制衣厂要求他上夜班,就在半夜下班回家路上,经过萨幔的家的时候,卡达竟然闻到里面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肉香。
是的,那是肉香。
卡达惊慌失措地找到了詹姆士,然后报告了这件事情。
当陆杨领着几个警察冲进萨幔的家的时候,炉火上正炖着一口大铁锅,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着肉块。带着血的头颅,内脏,和一些混杂毛发的地方被剔下来,胡乱堆在一个大塑料桶里面。
场面另人难忘。
陆杨当场抓捕了萨幔。
林克听了,想起当初那个罐头,心里非常之不适。他想打断陆杨,但这故事似乎不长,便忍住了。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陆杨却说。
后来,城西-沙麦路陆续还是会有人在半夜闻到肉香。
多出现了几次,詹姆士便懒得管了。
但是后来,上面给了詹姆士一些压力,因为下层经济区红头发白皮肤的人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迅速消失,这引起了上层的关注。詹姆士一怒之下命令陆杨彻查此事。最后陆杨查出了一批‘食人喜好者’的存在。
让人唏嘘的是,追捕到的食人者中就有卡达。
卡达交代,自从萨幔的事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想到那一锅热滚滚的肉,一遍又一遍地想,一边想一边咽口水。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他还交代,白皮肤红头发的女人味道最美,这是沙麦路的同好们都知道的。
因为这件事情,突内斯城下层经济区的慈善车里面除了能量液,还增添了拳头大的肉罐头。说是大船打捞上来的深海鱼肉。
陆杨停下脚步,牵起林克的手,深深看进林克的眼睛里“我告诉你这个故事,不是要勾起你的猎奇心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城市不值得留恋...突内斯是扭曲的,这里的人...也已经被这个城市扭曲了。”
“跟我离开这里,天涯海角都跟着我,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让林克毫无招架之力。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我留恋的从来就只有你们这几个伙伴,并不包括这个城市。”完全不受控制地真情流露“我愿意跟着你,天涯海角,直到我从这个时空消失。”
管他妈的狗屁考试,林爷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做‘色令智昏’!
陆杨和林克来到地狱之门。
此时的地狱之门已是一片焦土。
烧焦的房梁已经坍塌,房顶货车般大的招牌垮塌在废墟中,露出的‘HELL’字迹还隐隐可见。而在二十个小时之前,闪烁着七色霓虹的‘地狱之门’招牌依然还是下层经济区塞巴黑河沿岸最耀眼的一道风景线。
林克捂着嘴,眼睛里染上湿气。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这一切,对他来说还是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林克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他后来因为追捕怪物的事情离开了这里。但是这里的一桌一椅,一杯一盏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多数都是从这里形形色色的故事中积累的。
还有那个总是面带微笑,喋喋不休的酒保。
还有那个顶替了他的位置,面容清秀的男孩。
抽着烟的舞者。
踉跄的醉汉。
那个时候,地狱之门灯光璀璨,气氛靡靡,聚光灯下人们喝酒跳舞,整个舞池热气蒸腾。
陆杨扒开焦黑的横梁,找到摇摇欲坠的大门。
几乎被烧塌的大门被人为用钢筋别住,并用机械压弯锁紧。正是因为这些钢筋的支撑,大门才没有完全坍塌。除了大门,其他的门窗也使用了相似的封锁手段。这样的封锁完全阻断了里面的人的求生通道,别说困在里面的人不可能逃出去,就算有人想从外面救援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也只能束手无措。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规模屠杀。
林克戴上手套伸出手去,在距离门上钢筋二十公分的距离处,他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感受手心处牵引他的力量,然后掌握控制权。
钢筋渐渐变了形,最终一分为二。
陆杨抽开钢筋,推开了门。
大量的灰土迎面扑来,呛得陆杨和林克几乎窒息。擦掉脸上厚厚的灰,二人走了进去。
地狱之门昔日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
坍塌的房顶使得亮光透了进来,烧焦卷曲的尸体大多数聚集在门窗处。可以想象,危急时刻他们拼命试图从门窗逃出去,他们甚至已经砸破了窗户的玻璃,然而那些牢牢固定在门窗外的钢筋最终还是绝了他们的求生之路。
也有一些试图从房顶逃跑,结果死在房顶被封闭的楼梯口处,随着房梁坍塌,焦尸垂挂在梁上,随着吹过的海风微微晃动。
碳化的尸体卷曲成怪异的形状——那是人体极速缩水变形而导致的,作为人类的同理心,依然能从这些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濒死挣扎‘看到’他们当时极度的痛苦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