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锐言理智上抗拒,情感上懵懂,没事就在网上搜搜韩峤的“性转”版美女写真——黑长直,桃花眼,泪痣,长腿高个儿,然后脑补她们说话时的声音,也醇得像黑醋栗波尔多酒的香气。
在饱经压抑、后知后觉而来的汹涌晚熟青春期里,谢锐言就像从此不早朝的昏君,再也没有出现在早自习上过。
昏头转向地吃了半个学期的“代餐”,五门大课期末成绩擦着线过后,谢锐言到底还是被拉回了现实,正视韩峤本尊。
韩峤是个认准目标就会去做的人,有着良好的职业规划和意志力,长久以来也不遗余力地关照着他身边的人。
再回过头去看那个视频,还有其他的小说同人,谢锐言不觉得自己被凑cp掉了价,反倒觉得这也许是对韩峤的侮辱。
谢锐言假期会去光年星娱挂职实习,但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事,坐在那里一个月就能拿五万,公司运营情况格外好的时候,还能翻两到三倍。
韩峤靠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致富,谢锐言靠他老子谢乘章。
谢锐言曾经觉得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他就这样活着,懂事听话,做个随随便便就能捞到资源和资本的废物。他从来不用羡慕别人的艰苦奋斗,都是别人羡慕他的不劳而获。
但从了解到韩峤的经历开始,向来花钱如流水、没有什么朋友却像螃蟹一样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小谢总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满脑子都是他不配,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和韩峤剪一块儿?
有人嘲韩峤是“做题家”,是疯狂工作,力争上游的草根,是企图打破固化阶级的可怜虫,早晚有一天出师未捷身先死。
谢锐言却觉得,韩峤是个厉害又很有想法的人,总能将想法转化为实际行动,和他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谢锐言养成了新的习惯,晚上九点过后,必须刷一刷有关韩峤的新闻,配合着睡前的牛奶,做个好梦。
17年末,谢乾坤揪住了谢锐言的小尾巴,像抓住了个天大的把柄,迫不及待地打越洋电话和父亲告密,说弟弟在晚宴上和伏羲电乐的合伙人韩峤眉来眼去,极不检点。
谢乾坤早已和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订婚,谢乘章对二子的男女通吃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从来没有见过三子和谁走在一起,被谢乾坤一说,当即震怒。
谢锐言从巴黎回来的当晚,就被谢乘章叫进书房训话,没能倒时差,身心俱疲,凌晨三点放才出来,费尽口舌才说清楚,自己对同性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从那时起,谢锐言为数不多的小聪明都用在了向谢乘章展示如何对付韩峤上。
谢锐言身在奥地利,心在光年星娱,远程动用资源,用实际行动让父亲知道,韩峤是他厌恶的人,他在晚宴上是去找韩峤的麻烦,不是想和人交好,伏羲这个朝阳企业的存亡也并不值得谢乘章大动干戈。
直到三个月后,计划奏效,谢乘章再也不关注伏羲,又专心地做回他的房产生意,谢锐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继续学业,一边写歌,第二年临近毕业,谢乘章不允许他继续读博,要他回去继承家业。
谢锐言焦虑感更强,还在匿名论坛里,半真半假地写了些心里话。
他的帖子个人情绪强烈,引起了很多人的质疑,说他胡编乱造,而其中有个叫“中岛敦”的网友给了他安慰。
“中岛敦”好像很担心“孤狼”想不开,有空就陪着谢锐言聊天,不管是闲扯还是讲故事。他摆事实讲道理,他的那些名言和鸡汤,还有声音,都很像韩峤。
谢锐言特地改变了声音和“中岛敦”说话,他不希望对方听出来,他在现实中是谢氏那个有名的不学无术二世祖。他也从不奢望韩峤本人能像“中岛敦”这样,每天早上四五点醒来,和他说早安。
19年7月末,谢锐言被谢乘章告知奶奶重病,彻底放弃读博计划,从维也纳研究生毕业回国。
之后,为了回报“中岛敦”的耐心,和他夸赞过的丝绸面料,谢锐言给他寄了条自己绣的手帕,用奶奶教的技术,一针一针耐心地绣狗头,然后亲自赶到偏僻的网点,不让任何人注意到。
多日后,谢锐言得知奶奶早已过世,父亲有意隐瞒,新仇旧恨一并被激了出来,与谢乘章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
“为什么把主专业换成小提琴?你知不知道我给你选的专业意味着什么?!”
“选专业是我的自由,我更喜欢小提琴。”
“我管你喜欢小提琴还是什么琴,那些都是玩物丧志,我是你老子,你从小就烂泥扶不上墙,一点也不像谢家人,我的苦心你明不明白?”
“那我就不当这个谢家人,可以吗?您的苦心就是连奶奶去世都刻意瞒着我,做一个哄骗我回国的砝码?奶奶18年就走了,可您却——”
啪!
谢锐言的头偏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鲜血瞬间从鼻腔里涌了出来。
“老子允许你顶嘴了吗?”
谢锐言第一次挨了谢乘章的打,并被关了一个月禁闭。
在场者最终都保持了沉默。
谢帷舟深深地叹息,将双手拢进衣袖里,没有帮弟弟说话。
谢乾坤满面讥讽,像是在嘲笑谢锐言这个向来被娇纵的对象终于也受到了毒打。
而谢羽说什么,谢乘章都不愿理睬,恐吓连她一起收拾,吓得她赶紧抱紧了母亲茹寸心。
前所未有的灰暗情绪和世界观的彻底破灭,让谢锐言停下了通讯,和“中岛敦”保持两个月的火花熄灭了。
而就在谢锐言和韩峤重遇的那一天,韩峤拿出了那条手帕。
谢锐言费了很大的劲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小聪明又回来了,只不过从前欺骗他敬畏又恐惧的人,现在则要向憧憬向往的人隐瞒。
无所不知的小谢总,不知道的事其实也有很多。
他无法了解韩峤更早时候的过往,不知道韩峤在考上乐器修造专业和在工厂兼职做小提琴前,又干过什么。
他不知道,韩峤曾经有过一只很可爱的缅因猫,在细致入微的照料下健康长寿地活到20岁高龄,哪怕去世后依旧是韩峤宠爱的心头肉和小宝贝。
他更不知道,韩峤能既往不咎,冒着被谢氏发现和针对的风险,捡个落魄的死对头,把不忍心打开的猫屋打扫干净给他住。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韩峤临时“同居”了。
韩峤吃饭的样子,按计算器的样子,拿着拖把的样子,望着猫咪照片的样子,张开手掌给摸头杀的样子,都被谢锐言默默地印刻在心中。
谢锐言从前遇到再难受的事,一杯牛奶下去就能睡到早上四五点自然醒,这是谢乘章的命令:“喝完这杯牛奶,我数到十,你给我睡着。”
母亲去世后,落在额头的晚安吻变成了父亲的数数。
军事化训练似的,谢锐言九点半沾枕头就着,从不晚睡,一天一杯奶,早起晨跑,顺顺利利地长到了一米八六,然后对上了一米九二的韩总。
然而,住进客房的首个夜晚,他喝光了韩峤家的半罐奶粉,跑了五回厕所,也没有一丝睡意。
韩峤在熬夜加班,声音从和主卧联通的书房传来:“谢锐言,闹肚子了?我这儿有泻立停,有点忙,你自己过来拿。”
“没有,不用。”
“那早点睡,有事喊我,晚安。”
“……晚安。”
谢锐言杀回客房,啪唧扑在榻榻米上,裹紧棉被左右来回翻滚,把自己夯实成一条长虫。
生平头一回遭遇失眠,谢锐言把脸埋进韩峤给他晒好拍蓬松的枕头里,愤愤地皱起了眉毛。
“idiot.”
第9章 苟一苟
谢锐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韩峤正在跟着体术家的视频投屏跳操。
“早安,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早。”谢锐言肩膀上挂着条白毛巾,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
早晨洗完头,水汽没有完全干透,一滴飞溅的水花打在了韩峤的脸上,正中韩峤左眼角下的泪痣。
巧合总是出现在细节处,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谢锐言很想拍张照片发微博。
谢锐言心情复杂:“……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韩峤没有在意,抬手拭去水珠,继续跳柔软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