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经只倾注于三子的“爱”更重于体罚。
那时谢帷舟才发现,日日夜夜的窒息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的一切都要被摧毁,被他人重建,交到手中,告诉她:“你只可以按我说的来做,我是为了你好。”
如果她再年轻十岁,恐怕就上了父亲的套。她却与韩峤同岁,先所有弟弟妹妹一步摸爬滚打,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稚嫩,有些事,再自我洗脑,也做不到欺骗自己。
谢锐言脱离父亲的掌控才是最好的,雪地之中的事再发生一次,谢锐言恐怕真的连命都要没了。
谢帷舟所意识到的一切,都没有和谢锐言提起,她不想让弟弟觉得自己太迟钝也太傻,也不希望自顾不暇的谢锐言来说什么保护她。
谢帷舟和谢锐言终于摊开来好好谈了一谈。
谢锐言才知道他走之后,光年迎来一波换血,换上位的却都是与谢乾坤有私交的经纪人和艺人。
至于贺桐,虽说是谢乾坤舍不得放手的金牌经纪人,却刚刚从光年辞职交了违约金,目前只在琴鹤工作,成了光棍司令。
就连草包助理孟寻也没少被谢乾坤穿小鞋。
但凡与谢锐言交好过的人,谢乾坤都想尽办法没让他们好过。
琴鹤的未来岌岌可危,谢乾坤要把它卖了。
“乾坤不知道你是Egon,也不知道你是狼藉,我也没告诉他,把琴鹤拿回来的希望不大,你自己也小心些。”
谢锐言错愕不已:“为什么你会知道狼藉?”
他只想过,也许谢帷舟会听到《妈妈》这首歌,却不曾想,姐姐能揭掉他的马甲,她的话音甚至比韩峤要更笃定一些。
谢帷舟到这时才笑了起来,美目流盼:“不是你自己上传的吗?因为AL上那首播放量最少的《妈妈》,歌词藏头露尾,我能看不到吗。”
她虽不像谢锐言那样把很多乐器演奏得像模像样,唱起歌却也十分动人,带几分沙哑,像初秋的风吹开纱幔:“在帷幕中唱起的童谣,船桨撑起一条小舟。”
谢锐言第一次听到谢帷舟唱他写的歌。
《妈妈》是很私人的一首歌,没有用来给韩峤做应援歌,只是与韩峤谈话过的夜里,灵感迸发,贴着对方的怀抱,用手机匆匆写成,迫不及待拿和声音乐软件制作好发了,还不是最终版。
很朦胧的曲调,歌词更朦胧,太晚了,谢锐言没有找贺桐,自己临时填的。
他希望谢帷舟能看到,却没想到,她真的看到,听到了。
“你写了多少歌,我就翻唱了多少。a站有个账号,专门唱狼藉唱过的歌曲,叫‘小舟不逝’,两千粉,粉丝都很活跃,你可以去听听看。”
“我知道她,和你的声音很像,我一直不敢想……”
“是我啊。我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我总能知道。我们这些人里,想不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用乐器玩出这么多花样。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自认为很了解你,却深深地伤害了你,最后还让乾坤害了你,父亲把你赶出家门,对不起。”
高傲的白天鹅低下了骄矜的脖颈。
他们两个都不轻易道歉,谢锐言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谢帷舟和任何人说对不起,但在今天就已经听到了两回。
她总是不苟言笑的,不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眼中。
她永远骄傲,永远不示弱,只做自己的铠甲。
她不该说对不起。
“姐,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对不起,我的固执和不成熟给你带来麻烦了。”
谢锐言起身,深深鞠一躬。
“这次出去又长大不少,比之前从维也纳回来还好。”
“那时候凶了你,说你是父亲的帮凶,对不起。说不想有你这样的姐姐,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要的,只是在气头上,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
“都学会和我道歉了,我接受了,言言。”
“在帷舟姐眼里,我也许永远只是个弟弟。但我也会保护你的。”
谢帷舟摇头:“不要保护我,你应该保护好自己。你记得,积土成山,一点一滴都是为了后来的准备,早晚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做属于自己的事业。我已经认识到过去犯下的错,和不该听从的指示,如果不能脱离父亲,我宁愿自己死了。”
谢锐言的手掌盖住谢帷舟握紧的拳头:“不可以说这种话,好好活着,好吗,姐姐?”
“我会的,你别担心,像年姨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真的?”
“嗯,我心脏多强啊,看爸虐了你那么多年,依旧无动于衷。”谢帷舟点了点谢锐言手腕间的分号纹身,轻叹,“这句话送还给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有迷茫,想做的事大胆去做。你住在哪里,你喜欢穿裙子,我都不会干涉。只是你对韩……”
谢帷舟话音渐轻,“算了,没什么。”
喜欢这回事,总是会变淡的。喜欢又不是爱情。
谢锐言愣了愣:“那天,便利店的人,是你?”
谢帷舟点头。
说来凑巧,那天谢帷舟探望一个病倒的下属,从小区出来时经过便利店,看到了身形像是弟弟的美女,还有弟弟最讨厌的韩总。
远远地看又不能确定,趁那二人没有注意就走了。
她还以为她遁得天衣无缝,以及韩峤在搞什么替身虐恋的戏码。
搞了半天,那竟然真的是弟弟的女装。
小概率离谱事件,但没有比谢锐言安然无恙来得更好的消息。
“其实我很好奇,你穿裙子都不会羞耻的吗?姐姐和你说的什么,男人……”
“不应该说可爱。”
“我更正我的措辞。”谢帷舟笑了一笑,“在亲近的人面前,可以保持可爱。”
谢锐言说:“我闻到了香水味。姐,你知道吗,虽然你们喷的都是香奈儿5号的同一个香型,但我总觉得味道并不相似。是生产批次的原因?”
谢帷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向来严肃的神情柔和起来,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你真的长大了。”
二人道别时,谢锐言问:“琴鹤要被鼓点收购了,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嗯,怎么?”
“我和贺总监帮你把它弄回来吧?”
“弄不回来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姐,你知道贺总监对你……?”
“她,”谢帷舟顿了顿,手背撑起脸颊,不掩倦色与安适,“她很好,我会考虑。”
谢锐言突然兴奋:“真的?”
“嗯。”谢帷舟笑他,“你现在的表情,和你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电吉他时一样。等你11月的生日,我再送你一把。”
如谢帷舟所料,琴鹤被收购是板上钉钉,只是在谢锐言协同贺桐在线上尽了全力后,换了一家业界风评良好的公司,而非屡屡暴雷的鼓点唱片,也算好事一件。
贺桐安慰:“你别低落,我知道你从来就不擅长谈判,更何况现在连一点实权都没有。”
谢锐言回答:“谢谢贺姐姐的安慰,但我没有低落,至少琴鹤被是被迷笛接手,他们公司的黑料出了名的少。”
“你竟然这样乐观?你还是我认识的谢锐言吗?”
“一个谢锐言倒下了,千万个谢锐言站起来。”
“什么让你振作?是大□□还是爱情?””作为小谢总的时代结束了,Egon却没有。“
把这个‘小’字拿掉,哪怕注册资本只有三万元,谢锐言也是神秘的幕后控股人,E总。”你怎么这么疯,你又要玩精分?精分我是专业的。你来吗?来,怎么不来。这件事,你打算告诉舟总吗。我和我姐好好谈过了,你和她谈过没有?我和她谈,我不是找骂吗?“贺桐败在了谢锐言迷惑的目光中,“好吧,昨天下班的时候我想找她,结果她绕开我走了,光明正大地绕开,还平地绊了一下。”
贺桐说到这里,心情莫名舒畅。
原来大部分人对上感情,就会变怂。”这两天我去准备注册公司的材料,下周一我们大厅窗口见。OK,哪里有谢焚琴,哪里就有贺煮鹤,你男朋友不吃醋就行。“谢锐言抓了抓头发,故作轻松地问:”谁和你说我有男朋友?你的死对头韩总。那他有没有说我男朋友是谁?“
贺桐奚落他:”你男朋友是谁,你自己还不知道?“
贺桐问新公司名字,谢锐言想到手摇餐铃,于是定名为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