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业并不是受到疫情强烈冲击的行业,各家的唱片发行量甚至还有所提升。
这样的情况下,贺桐代表光年星娱旗下的琴鹤音乐制作公司,出席参加活动,带上了谢锐言曾经的助手,和副总共同摸鱼的孟寻。
孟寻外表精英,斯文败类型的气质,还戴个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口罩之下是洋气的小胡子。
分会场空调打得高,令人窒息的辅热让孟寻短暂地摘下口罩透一口气。
然而,孟寻拥有谢乾坤同款胡子,别的企业将他归为谢乾坤的手下,甚至误认成谢乾坤本人,围了过来,交换名片。
媒体见状蜂拥而至,眼尖地认出是孟寻后,数支话筒瞬间怼上他的脸,现场场面一度失控。
“贵公司下一季度的主推歌手是?”
“您司近期是否有更换绯闻缠身的江流静的打算?”
“请问您对谢锐言被除名一事有何看法?”
“听说琴鹤即将被鼓点收购,消息是真的吗?”
“现在被证群男门事件是假,恢复名誉权后,言总是否还会回到谢氏,参与新一轮的继承权争夺?”
孟寻是无情的应声机器、彩虹屁精,落单后突然对上他最不擅长对付的记者,拎起口罩后慌不择路地逃了。
“总监救我!”
贺桐刚抽完一支薄荷烟,在一个小角落揪住了助手的衣领,把人带到死角处,躲过了媒体。
孟寻喘着大气说:“贺,贺总监,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再也不敢在人群密集区把口罩摘了……”
“我看你恨不得钻我内衣底下不再出来,一个两个的,真是助理随正主。”
“您不要污蔑我言总,老大比我猛多了!”
孟寻的声音越来越小,贺桐勾唇微笑。
“还挺护着他。别放心上,我也不单指你。”
“还有谁像他老板?”
“来,这边走。”贺桐熟悉会场结构,带着孟寻从积了灰的后门溜了。
贺桐坐在驾驶座上,把孟寻一通数落后,说:“伏羲乐器的庄毕,谈生意打过几次照面,人如其名,不苟言笑,张口闭口专业术语,没道理也要硬拗三分道理。都是助理,你学学人家,但凡你态度有庄毕十分之一强硬,我们本可以不用这样狼狈。”
孟寻系好安全带,推了推眼镜:“可能是因为言总之前怼过伏羲,让那位庄助理记住了。”
贺桐冷笑:“开什么玩笑,谢锐言完完全全是针对韩峤。”
嘴上说着讨厌,背地里却像极了迷弟,贺桐赞叹于谢锐言的音乐天赋,却从来喜欢不起来谢锐言对人的别扭劲。
然而,不喜欢是一码事,要帮着谢锐言又是一码事,毕竟这样的别扭很大程度上并不单是先天形成,很大一部分是让他爹给糟蹋出来的。
写作养成,读作养残,谢乘章从来都让人摸不透头脑。
“您知道言总现在在哪儿吗?”
贺桐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他暂时回不来,我只能说你老大现在很安全,他在舒适区里才能静下心好好工作。看来我们老谢总心意已决,是不打算要这个儿子了。”
“我还是好想他,我只想叫他老大,他从暴躁HR手里护住我反呛回去的样子特别帅,我跟定他了。”
“我们这群人里,最想他的应该是舟总。”
自从16P事件以来,谢帷舟和相关人士撕逼,积极地收集证据,请律师写函,要求赔偿谢锐言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登报道歉,恢复名誉。
贺桐幽幽地叹息:“我有时候觉得谢锐言不是人,跟我报平安了都不跟舟总报,但是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发生那件事,没有人能很快走出那道坎。我夹在谢锐言和舟总中间,感觉自已像只夹在墙缝里的猫。”
“那可真是只肥猫。”孟寻少见贺桐如此沮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难得倒我们桐姐?”
“许枝婵女士去世后,一年半都在和谢锐言微信聊天。”
孟寻听了浑身颤抖:“卧槽这么灵异的吗,我胆儿小,您别吓唬我……”
“不要怕!两年以来,上许奶奶账号,和谢锐言无话不谈的人,都是舟总。最想他的人,却用错方法,伤他最深,谢锐言不想回来也难怪。”
贺桐从来都只叫谢帷舟“舟总”,而女人看到她,也只是轻巧地点头打个招呼,就好像那晚,喝醉后的谢帷舟从未在贺桐的怀里痛哭过。
说不上轻视和贬低,只是重新戴上盔甲的舟总,眼里全都是别的,根本看不到她贺桐。这种事,贺桐从一开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微博上有个霸总的梗,有句话特别贴合谢帷舟。修改一下,就是管家说,“我们小姐已经两年没笑了”。
从许女士走后直到现在,从开始接手她的账号,欺骗弟弟开始,谢帷舟真的笑过吗?
贺桐想要安慰对方,却不知要如何去做。但她这个仅有一夜保质期,并且什么都没发生的姬佬的安慰,谢帷舟想必是不需要的。
贺桐心头滑过一阵苦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孟寻对谢帷舟的做法表示了理解,“诶,热搜是怎么回事?”
贺桐振作精神,挑眉微笑:“你是和你老大一样,专业吃瓜一万年吗?”
孟寻捧着手机说:“不是,我们刚才在聊的是伏羲的人吧?那什么,伏羲被爆山寨了,是他们去年销量最高的产品,夜光水母v2.0,桐姐你觉得韩峤会去山寨电乐的外观吗?”
矛头直指刘岭和韩峤,但只是些薄风捉影的讨论,不足为信,孟寻向来在吃瓜前线,觉得这件事隐隐透着些古怪。
贺桐摇摇头:“当然不觉得。”
红灯亮起,贺桐踩下刹车,蹙眉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半晌又垂下手臂。
谢帷舟不喜欢烟味,更不喜欢车里有烟味,虽然她不会坐她开的车。
人人都有心里的苦涩,心中没有带着事的人少之又少,只是如何化压力为动力,则是门很深邃的学问。
贺桐从小心里就有把明镜。看向心爱的人时,那把明镜如同蒙了尘,看不真切,但看别人,却从不失灵。
贺桐回答道:“端架子是一码事,有没有专业实力又是另一回事。韩峤那样的人,看着和气,心气很高,他想把小众企业做大做强,我不认为他会low到不动脑子、去抄国外的设计。别人干惯了的事,走成了淤泥的路,韩峤是不屑于去走的。”
“您如此笃定。”
“因为我觉得,韩峤和我,本质是同一类人。”
表面上冷静理智,知道如何让自已更好过一些,却胸怀难以实现的理想,要去撞个头破血流才好。
心理年龄比常人年长一些,能自我消化困难,看上去十分可靠,关键时刻能提供给人肩膀。
像这样的人,容易让谢锐言这样的别扭精放下心防,留有一个舒适的角落。
但谢锐言也不是那么好搞定的,他到底是谢乘章的儿子,受过摧折后的精神生态变得异常复杂,其中的弯弯绕绕多得数也数不清。
漫长的等待后,绿灯又重新亮起。光芒近旁,贺桐忽然灵光一闪。
谢锐言从哈尔滨消失的那天,正是韩峤从哈尔滨分部返回南京总部的同一天。
既然他们哪里都找不到人
会是韩峤收留了谢锐言吗?
从白天忙到黑夜,这天韩峤罕见地忘记做饭,颇感歉意地为二人点了一锅酸菜鱼的外卖。
韩峤边挑着鱼刺,边问:“我下次卡住的时候,你能不能再给我梳梳头?这对我的工作很有效果,进展神速。”
“灵感卡住说得像卡鱼刺,又是听韩总讲冷笑话的一天。”
韩峤愣了愣:“我没有故意讲冷笑话。”
谢锐言就笑话他:“您真可爱。”
韩峤勾起嘴唇,好像被笑话也是件挺开心的事。
韩峤挑完刺后,谢锐言的碗里渐渐地多了酸菜、白萝卜和鱼肉,堆成了一座小山。
谢锐言:“……”
谢锐言低头看碗,木着一张脸,投桃报李,给韩峤的碗里更多的鱼肉,还有一根形状笔直笔直的辣椒,无论哪一面都长一样,引起强迫症百分百的舒适。
韩峤点的微辣番茄锅,锅底看着红,却是不太辣的。
他夹起了谢锐言送来最显眼的那支“爱意”,舍不得吃掉似的,半晌放入唇中,吃完还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