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面对。”林慕卿突然孩子气道。
苏语然说：“不管你面不面对，那些事都在那儿，都等着你去解决。”
“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显年纪了，比我妈还能说。”
苏语然耸肩：“没办法，谁让我是律师呢。”
林慕卿选择沉默，苏语然不提她是律师还好，一提她又忍不住想骂苏语然一顿。
“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
林慕卿歪头：“什么怎么办？”
“米阳下个月结婚，你什么都不做？”
林慕卿苦涩地笑道：“我能做什么？是去破坏人婚礼，说她以前喜欢女孩？还是去随份礼，祝她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苏语然被问住了，她也没辙。
“所以说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解决了吗？我装作不知道她结婚，不知道她来过，她装作从没和我谈过恋爱，不就好了。”林慕卿拱拱鼻子，语气洒脱。
“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忙吧，我睡会，别在这刺激我，我怕我忍不住举报。”
林慕卿下了逐客令，她心里难受得紧，为了不让苏语然担心，只好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打着呵欠，佯装瞌睡。
苏语然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于事无补，而且还会随时提醒林慕卿，她在包庇触碰了法律的人：“那你先睡会，我下午再来。”
林慕卿紧闭双目，扬了扬手。
苏语然掖了掖被角，调高空调温度，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慕卿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天花板白茫茫的，看得久了，眼前发花。
没醒之前，黑暗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米阳的声音，这些听起来冷冰冰实则令人心生暖意的声音，支撑着她抵抗疼痛，撕裂虚空。
如今，她听米阳的话，醒过来了，身边却没了说这些话的人。
你不是说，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原谅我了吗？你就不恨我了吗？都是骗我的吗？
万千疑问呼啸而过，林慕卿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翁嗡嗡”
床边的小桌子小幅度地震动，林慕卿伸出手，艰难地拿过手机，了无生气地放在耳边，没有看来电人：“喂？”
“请问是林慕卿，林小姐吗？”声音没听过，很陌生。
林慕卿移开看了一眼号码，依旧陌生：“我是，你是谁？怎么有我电话？”
确认没打错电话后，那头说话的人激动地吐出一长串：“我是米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胡，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米总出车祸了，但是她死活不去医院看，我没辙，只好打电话给您了！”
米总？米阳！
“你说谁出车祸了？”林慕卿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胡着急道：“我们米总，米阳！”
米阳的名字从小胡嘴里说出口的那一刻，林慕卿突然一黑，天旋地转的，呕吐感强烈，她深呼吸几次，勉强清醒过来：“伤...严重吗？”
小胡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出了好多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林慕卿拍了两下发晕的脑袋，大吼：“她说不去就不去吗？你不会打120吗！”
小胡被吼得一愣：“我...打了，打了的，但我们在临市的高速路上，离医院太远，只能就近去乡村的卫生所。”
“你多高？多重？”
小胡不知道林慕卿为什么问这些：“182，78kg。”
“米阳176，55kg，你背不动吗！”林慕卿吼得声音都哑了。
小胡惊讶于林慕卿对自家老板的了解程度：“背...背得动。”
林慕卿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缓了一阵：“那你还等着干什么！等你们米总血流而亡吗！”
“知道了，我这就送卫生所！”小胡赶紧挂了电话。
林慕卿扯开手背上输液的针头，忍住恶心，弯腰穿上拖鞋，颠颠撞撞地就往外走。
小心避开值班的护士，路口拦了辆出租，坐上去时，差点昏过去。
司机师傅看林慕卿脸色太差，头上还绑着纱布，关心道：“小姑娘，你这一头的伤，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慕卿稳了稳身形，呼出一口气，说：“师傅，我去这儿。”
林慕卿指着屏幕上的定位点，是刚才小胡发过来的。
司机师傅说：“这过去有点远啊，差不多得一个半小时啊。”
“师傅，您打表都行，就是快一点，我朋友出车祸了，我得过去。”林慕卿从兜里摸出几百块钱塞在师傅手里，恳求道。
司机师傅爽快应下：“行，我尽量开快点。”
林慕卿侧靠在车座上，唇色发白：“谢谢师傅。”
第37章 委屈
不知是心底发慌，还是司机师傅开得太慢，林慕卿觉得这一个半小时被无限拉长，昏昏醒醒间，仿佛过去了一天。
“小姑娘，到了。”司机师傅熄了火，通过后视镜，提醒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林慕卿。
林慕卿双手撑着坐垫，缓了好一阵，才起身，开了车门：“谢谢师傅。”
下车时，头重脚轻的林慕卿，差点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看得司机师傅心一纠一纠的。
司机师傅担忧地走出驾驶室，绕过车头，扶了一把林慕卿：“小姑娘，没事吧？”
林慕卿感激地扬了扬嘴角：“没事，谢谢师傅。”
林慕卿别过好心的司机师傅，手攥成拳头，咬着牙，缓慢地朝卫生所移动。
司机师傅在后面不断摇头叹气，感慨当今的年轻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卫生所只有三层，房间少的可怜，没用多久，林慕卿就找到了小胡告诉她的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望着这扇没关紧的门，林慕卿觉得双脚像被灌了铅，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害怕了，比自己昏迷不醒，深陷黑暗时更害怕，她怕推开这扇门，等着她的是米阳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林慕卿？”眼前的门上突然出现一个黑影，看清轮廓，林慕卿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
米阳刚去买饭回来，老远就看见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缠得跟粽子似的脑袋，惊讶过去，漫天的怒火升起。
“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林慕卿大脑当机中，还没有成功消化米阳的突然出现，以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色的纯白运动服。
米阳冷着脸：“林慕卿！我问你话呢！”
林慕卿目光呆滞：“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米阳拉住林慕卿的手臂，大力推开门，把人往房间里带。
突如其来地动作，拉得林慕卿踉跄一步，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倒。
米阳眼疾手快，退后半步，紧紧搂住林慕卿。
“怎么了，怎么了？”坐在办公桌前开小差的医生看见裹挟着一身寒气的米阳和脑袋不断渗血的林慕卿，惊慌地从椅子上爬起来。
米阳柔了劲，小心地把林慕卿扶到简陋的行军床上，脸色不善：“你赶紧看看她有没有事。”
医生忙不迭推开椅子，从药箱里取出镊子和剪刀。
“嘶”血渗出来将纱布与伤口黏结在一块，冰冷锋利的剪刀挑开一个口子，触碰到新肉，疼得林慕卿倒吸一口气。
米阳皱眉：“你轻点！”
医生很无辜：“我已经很轻了。”
米阳冷眼扫过去，寒气逼人。
“成成成，我慢慢来还不行吗！”认识米阳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米阳情绪失控，别说，除了有点吓人外，总归像个有温度的人了。
纱布从血肉里掀起来实在是太疼了，林慕卿不断地呻|吟。
米阳握住林慕卿的肩膀，把人带进怀里，手指轻轻刮着林慕卿的侧颊，温声安抚：“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林慕卿此时处在天旋地转的万花筒里，神志不清醒，对疼痛极为敏感，无意识地掐着米阳的腰。
腰上痛感强烈，但米阳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神情不变。
处理伤口对于医生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他很快就重新给林慕卿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好了，可以了。”
脑袋上的灼烧感减弱到不那么明显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林慕卿渐渐清醒，鼻子里萦绕着她思念了多年的清甜味道，她闭上眼，不愿离开，装作还未醒来的模样，贪婪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