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哥哥他们刚去上过祖坟,方才过罢鬼节。如今阳间是太平在望,阴司应也秩序渐稳,说这是个良辰吉日倒还是恰当的很。
“夕儿。”
“啊,师尊。”
“你又潜入我院中做甚?”
“我、我何时潜你院中,我是大大方方的来观景赏月,有何不可?”
看着一脸无奈的师尊,我竟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说是怕那个黑衣人前来扰他安危——这样恐添他烦忧。更不能说我夜探郎君——他可会恼我轻浮?毕竟他素来教我的可是清正之道。
“夕儿,你是怎么来的,你姐姐她们呢?”
我故作坦然:“她们凡人之身,这更深露重,她们自然是睡了。”
她们确实是睡了,只不过是我施了些小术法,她们又岂有不睡之理。”
“哦?夕儿自有夕儿的道理。”
师尊看破又不点破,一瞬令我又有身在东极之感。他一直容我的撒娇任性,容我的无规无矩,这样的师尊,我又怎能忘了!
“你我婚事在前,凡事该多忍忍,稳着些,如此迫不及待的往我这里跑终是不好。”
玄清知她所忧,却不得不忍痛下了逐客令。
是了。这样不成体统,家里红字双喜,我一袭红衣在身,明日又是大喜之日,我如何也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地方。
师尊纵然顾及礼节,顾及声名,可他也没必要这般着急的赶我走。
他说的隐晦,瞒的真切,若说这里边没事,我是怎么也不会信。
不信又如何,他仙君之身,修为强横。我魂魄方聚,几乎修为不在,罢了!
我退身一礼:“师尊雅正,师尊端方,师尊君子,夕儿谨尊师尊教诲。”
“夕儿……”
我抬眸便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怎地,师尊这是不舍了?要不喊声娘子,夫人也行?”
我试探玩笑,师尊神情一滞,知他这话不好出口,我哈哈一笑:
“那仙君不若就从了我,小哥哥做我娘子如何。”
“你……夕儿……”我挑眉,他无奈扶额:“娘子莫闹!”
“谁有空跟你闹,我这就走了。”
来时如影,去时如风。
她人走了,空气中的桃花芬芳却散不去,丝丝缕缕,缠缠绕绕的就钻进了玄清心头,他不觉捏下自己脸颊,回味着那句:小哥哥,娘子……
“这丫头不省心,叫人如何放得下!”
玄清霎时冷了神色:“她省不省心,干卿何事?”
一袭墨色身影出现在篱院之内:“知我来了,还由着她闹,素闻玄清仙君清正端方,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玄清横眉撇过那人:“我承诺就会兑现,但也请你自珍自重,切莫自降身份的去闲扯那些有的没的。”
黑衣人原是着了身细软的黑袍,墨发泼洒肩背,熟稔的绕过玄清就走向房间。
“我是要你兑现承诺,如今的你可还舍得?”
这个舍得当然是指江七夕,这个人都要成亲了,早先的承诺又怎会心甘情愿,该是不甘不愿的才对!
他带着凉风掠过,声音也像凉风似的丝丝入扣,玄清被扣得双腿发沉,心头发慌。
这种感觉以前的玄清从不曾有,可自从有了酒卿,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闪而过的失落,被黑袍男子尽数收入眼底,在玄清看来时,只看到他唇角放荡不羁的笑。
玄清迈步走进房中:“舍与不舍已非我能够左右。但对与你,我却不会毀诺。”
“不请我喝杯茶?”
男子放弃了刚才的话题,他嘴上问着玄清,人却从容的走向几案。
一斟一饮,另一只杯也被他递到了玄清面前。
白皙修长的十指,翠绿莹润的茶盏。玄清从他手上接过茶盏,茶汤也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他从不饮酒,这茶却被他喝出了酒的豪放,更暗叹着他们纵然相惜却非同路!
第27章 原来是他
次第一早,锣鼓喧天,花轿迎门。
江七夕被二哥背着上了马车,玄清也在无数惊艳崇拜的目光中骑着匹黑骏马,就此一骑一车,仪仗开道,红妆十里随行。
这里的红妆其中一里乃是玄清下聘的聘礼,早前送进江家被收入了江七夕的储物戒中,如今迎娶送嫁的大喜之日怎能不放出来撑撑场面。
这场面纵然玄清和酒卿不需要,但是凡间的白玉楼和江七夕需要。
以白玉楼的身家,婚礼自然不可简办,以白玉楼对江七夕的在乎,娶亲必是倾尽湖光山色,天下奇珍。更有玄清以己为聘,聘姑娘成永世之好。
而江七夕有爹有娘,有祖籍家乡,她以后与家人应是离多聚少,或是再难相聚。此一回团聚,便还了此身恩情,此一回团聚,亦要为家人谋求福祉,奠定个后世根基。
这些玄清都为她做全。
米面钱粮,夫子良居,如今的江家可谓是家大业大,名利双收,也只有这样江七夕才能离开的无有后顾之忧。
前头一里红妆是以玄清十八年苦心孤诣的经营,定了天下太平,保了酒卿重生,又吞下心中万般苦涩,这一切都一切都化做了这聘礼中的奇珍异宝,月衣云裳。
玄清:她远在红尘之外,又近在心头之巅。她魂魄不全我护她周全,她神识不明我心亦不可明。
她远不得,近不得,离不得,聚不得,这样的不可得,我还能做些什么以慰这十八年的苦痛琢磨,又做些什么能令我熬过这十八年的愁肠百转!
她是姑娘,和所有的姑娘一样爱嬉笑,爱耍闹,会无赖也会撒娇,可她又与她们都不一样!
那些平凡的姑娘可以相夫教子的渡过一生,而酒卿却只能在不断的修炼,不断的打打杀杀中去维护天下安定。
她会流血但不会流泪,除了那次。至今想起酒卿下凡之前的央求:
“师尊留下我吧,师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师尊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师尊……师尊……”
酒卿不知道她下凡是师尊救她,酒卿不知道她下凡也是天帝惩罚,但这些玄清都不能说。听着她一声声的唤着师尊,玄清心头更是痛如刀绞。
她会无赖会撒娇,但都是在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无畏果敢,从不愿累人担心。她不表功不隐过,她是姑娘,却有着多少男儿都没有的顶天立地。
这重生一回,多想她无忧无虑的做回自己,又怕她入了凡尘,染了凡根,从此与自己形同陌路。
他这样的离不得,放不得,又怎么不令人心焦灼灼。
头一里地的红妆表过,其后九里便是这浩浩荡荡跟随而行的送亲百姓,他们昨日沾了新娘子的光,受了许多衣食。更何况战乱以来也多有受临风阁的救济,如今临风阁阁主娶妻他们又岂有不送之理。
一路的浩浩荡荡,在离了柳邬村将近杨花镇,一路的熙熙攘攘中听声音似乎别有不同。
江七夕打开车帘,见后面磕磕绊绊的追上来几个灰扑扑的孩子。
那些孩子边往前挤还边招着手,嘴里似乎还吆喝着什么。
玄清也听到了动静,让车队慢下来观望,江七夕这才听清
“白夫人,江姐姐,请等等……”
这又是夫人又是姐姐的,他们激动个什么?
江七夕不明所以的示意车夫停车,车夫十分为难:“可是夫人,新娘子的脚是不能挨地的。”
“无事,何须计件这些繁文缛节。”
车夫看看白阁主。玄清只说:“夫人高兴便好。”
离的近的见情况皆是蠢蠢欲动:
“这白阁主还没洞房对夫人就唯命是从了。”
“那是,英雄难过没人关,别管这英雄是谁,他也是个男人不是。”
“谁说不是呢,话说这小娇娘,等阁主新鲜劲过了,还不得再多添几房。”
玄清听他们越说越没有分寸,立时冷目扫过众人,众人也吓的连忙噤声,是半句不敢多言。
江七夕下了喜车,自然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不过当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几个看上去急切切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终于跌跌撞撞那追到了江七夕跟前,一个个慌忙跪地,七嘴八舌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昨天都说我看到恩公小哥哥了,你们还不信,只不过小哥哥是位姑娘。”
“你闭嘴,我们不是信了。不然怎么会陪你追来。”一个看似在这群孩子里大些的男孩喝止那个瘦弱男孩的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