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春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接,但是没有来得及。
包罗万象和流银落在了深水渊之上。但它并没有像殿春想象的那样沉入水底,而是静静躺在了水面之上。下一刻,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鱼一样的流银摆了一下尾巴,银色的光就渗透了水面,像是墨一般像深水渊晕染了下去。深水渊就像是一个倒置了的星河,冰蓝色的星光在其中缓慢地流淌。殿春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忽然,她的眼眶一红,双眼湿润了起来。就在那璀璨的万千星光之下,有一尾只有小拇指长的小虫在水中欢快游动。
大概是感觉到了动静,小虫调转方向浮了起来。它长得像是泥鳅,但是生着几只细弱得小爪,一双茶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水面上的人。
殿春捂住了自己的嘴,跌坐在了岸边。
忽然一下,她就明白了。舍此身便是新生,歧离渊生生世世最大的愿望原来在那一刻就实现了。他想要自由,想要一个和幼龙再无关系新生。
殿春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接着她看见那只水下的小蛟焦急地兜着圈游,小小的眼睛紧张地看着殿春。殿春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她低语道,“好吧,我等你,你可要快点长大啊师父。”
蛟点点头,似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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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芍药再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派人围剿栖桐和楚龄抒。因无人赞同,她不惜大开杀戒。人类在妖类的面前总显得孱弱无力,那一日,都城的天变成了血色。一朵巨大的但是残缺的芍药花从顶破了王宫的屋顶,芍药的根系从土地中钻出来,将路上的无辜百姓缠住勒紧杀死。鲜血滋养着妖花,那朵芍药越长越大。
不知道邢昱厌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此时发动战争。栖桐和楚龄抒无暇□□,每日听着从都城来的消息,心中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百里之外的殿春有了感应,再次离开夷山,前往了都城。
她到的时候都城已成为一座死城,远远看去是一片土黄色的废墟,再看不见原来的样子。殿春心中无数的快乐或者难过的回忆翻滚,所有的回忆汇聚在一起终于化为了愤怒。她化成一道粉色的流光直直冲向那朵芍药。
经过一年修炼,殿春修为突飞猛进。但芍药以鲜血为食,半身入魔,也不好惹。那一日,都城上方的整片天空被乌云笼罩,电闪雷鸣。一天一夜之后方分胜负。
晨光熹微,残破的王宫宫墙之上只剩下一个身影。那个单薄的身影沐浴着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半截花枝。
花枝颤动,发出癫狂的人声,“不惜毁灭自己一缕妖魂也要杀我,殿春,你以为你这样会有好下场?”
鲜血顺着殿春的手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至少问心无愧了。”
芍药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现在杀我又如何,不到百年,你还不是得下来陪我?”
殿春不答,直到芍药的笑声逐渐衰弱。当那半截花枝变得焦黑,殿春的身影一晃,才从墙头跌落。她直直坠落在了地上,这一摔便爬不起来了。
殿春看着逐渐晴朗的天空,意识开始涣散,忽然,一股暖流流过她的全身。
在恍惚之中,她看见了一个金色的身影。它包裹着她,轻轻将自己的力量送入她的体内。但是殿春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它的脸。只知道它的神态温柔,对待她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殿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身影。但是和她意料的一样,她什么都找不到。殿春没有办法,只好离开都城,回夷山养伤。走之前,她不忘了给栖桐递过一道传音符。
栖桐得知都城危机解除,心情大好,底下军队也是士气大振。有妖军助力,加上前一段时间研制出了□□,他的军队势如破竹,短短数月便将失地一一收回。
楚家军甚至一气打入了姜国腹地。那一日,邢昱厌站在高楼之上,冷眼看着栖桐。明明毫无获胜希望,但他的神情倨傲,似乎一点不惧。
他高喊,“栖桐呢?死前我就想见见他。”
栖桐走出来,“找我何事?”
邢昱厌看见栖桐,大笑了起来,“你可记得刚入源城之时有人救你一命?”
栖桐猛地抬眼,警惕地看着邢昱厌。
邢昱厌笑声停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盯着栖桐。忽然,他从身后拽出了一人,没有等栖桐反应过来就将那人从塔上丢下。那道娇小的身影如同被折了翅膀的鸟雀一样从空中直直坠下。
栖桐的瞳孔紧缩,大喊一声,“凝雪!”终究是没有来得及,凝雪落地,土地被温热的鲜血浸透。
邢昱厌大笑一声,引颈自刎。
栖桐抱紧凝雪,凝雪冲着他绽开了最后一抹笑容。一如初见之时的羞涩腼腆。栖桐仰天长啸,后将邢昱厌尸体大卸八块,但心中空洞终究是再也填不满了。
来年八月,栖桐入主都城。赵敏惜终于醒来,册封为皇后。改朝为天晟。
来年十月,殿春收到传音符。栖桐草草讲述近况,忽然提到了一件事。殿春听后呆立当场。
他说,“在重建王宫之时,工匠竟然发现,姬刈骸骨竟然被草草埋在了一后宫院中。”
那个地方,正是殿春摔下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几个番外就没了
第87章 后记
天晟四十年。殿春已经近三十年没有离开过夷山了。这一天对殿春而言无疑是令人欣喜若狂的一天。
她和往常一样去到了深水渊, 不过这一次,从水中冒出来的那个脑袋不再长着须。虽然头顶的小角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是歧离渊已经化成了幼童形态。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墨发, 浅茶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朦胧水雾, 那张稚嫩的小脸一如既往冷着。
殿春蹲下了身子,对着这样形态的歧离渊, “师父”二字实在是难以叫出口来。
歧离渊伸开手臂, “拉我一把。”语调清冷,但是耐不住奶声奶气的音色,意外地有些可爱。
殿春抓住他的手, 用力往上一提, 歧离渊就从水中出来了。他身上穿着幻化出的白袍,袖子上嵌着一圈银色的丝线, 将简单的一件白衣显得华贵异常。他站定,松开殿春的手,往塔外走去。
殿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可记得我是谁?”
歧离渊有些无奈,他停了下来, 转过头。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要同殿春讲话, 就必须仰着脸,他愣了一下,移开了目光,“殿春, 为师没有失忆。”
小人皱着眉,一脸正经。
殿春的嘴角弯了弯,上前两步,直接抓着歧离渊后领将他拎起。
歧离渊神色巨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过了一秒,他立马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放我下来。”
殿春拒绝,“我不。”
歧离渊,“你这是乘人之危。”
殿春补充道,“机会难得,必须好好把握。”
歧离渊又抗议几句,但是实在改变不了殿春的主意。最后只好木着脸任由殿春将他搬来搬去。一想到身为师父却被徒儿如此对待,他就臊得满脸通红,幸好夷山之中只有殿春和他二人,并没有外人看见。
殿春当日就将这件大事告诉了栖桐。栖桐抽休沐一日急忙赶来。等见了殿春和歧离渊,他第一件事情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年过半百,虽然脸上不见多少皱纹,但是鬓角已经斑白了。可是他的师妹和师父,一个是冻龄美人,几十年不变的少女模样,另外一个竟然比以前还有更加年轻了。
上天不公呐!
在内心感叹许久,这位中年帝王大步走上前去,在歧离渊的面前蹲下了身子,苍蝇搓手状,“那啥,我能摸摸你的脑袋吗?”
歧离渊义正言辞,“不行!”
栖桐面露遗憾,看向了自己的师妹。殿春上前一步,双手从歧离渊的腋下穿过。下一秒,歧离渊的双脚腾空而起,殿春笑盈盈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摸吧,千万不要客气。”
栖桐嘿嘿笑了两声,也委实不客气,胡乱在歧离渊的头顶揉了起来。
歧离渊:“…………”
栖桐走后,歧离渊冷着脸,看都不看殿春一眼。殿春扯扯他的袖子,“师父?”
歧离渊不理会。
殿春又扯,“师父你在闹脾气吗?”
歧离渊:“我是会闹脾气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