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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王陵的建造在舞台上也仅仅是短短一刻。巫女一直站在忙碌的匠人之中,腰杆笔直,目光冷冷,肩膀上站着一只凶神恶煞的鹰。像是监工,也像是盯梢的魔鬼。
若是匠人有一个偷懒,巫女肩膀上的鹰就会飞过去,狠狠啄那人的眼睛。这个时候,偶人的眼眶中还会流出鲜红的“鲜血”,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变得浓郁了不少。
观众们似乎都被激起了怒火,开始高喊叫骂。
殿春也趴在栏杆上,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片段。一回头,只看见歧离渊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和周围格格不入。
旁白还在继续,“巫族人擅操控妖物,祖辈修炼妖法。终于有一日,巫女决定侵占荒原和守陵镇,将匠人全部剿灭。”话音落下,巫女肩膀上的鹰张开翅膀猛地飞上天空。殿春抬起头,看着那只鹰直冲屋顶,直接冲散了层层叠得的金沙云彩。
天空上的金沙像是失去牵制,落了下来,每一簇金沙落地,地上就会幻化出一个黑斗篷来,黑斗篷就像是未开化的野兽一般,直接将匠人扑到,撕咬他们的颈部。
地板被红色浸染。
这屠杀一般的场景使殿春的心脏跟着一颤。
红色的血雾还在弥漫,轰地一下冲上了屋顶。殿春吓得往后一退,左脚后跟绊倒右脚,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散发着清冷香气的怀抱。
歧离渊扶住她,微微蹙眉,“小心一点。”
不知道是那位匠人高喊了一声,“杀了她!”嘶哑高亢的声音又猛地将殿春的注意力拽回。
殿春惊讶地长大了嘴。
只见一个个匠人奋起,用自己制作的工具,开始对付那些黑斗篷,不知道是谁开始第一次砍向巫女,一群人群起而攻之。
歧离渊的声音同时在殿春的耳边响起,“不觉得荒唐吗?明明刚刚还是普通凡人,现在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了一般。如果那些黑斗篷都是一心想让他们死的魔,他们怎么可能有反手之力。”
殿春定了定神,再看过去,见到一个匠人捡起一个砖头拍晕了黑斗篷,也觉得荒谬了起来。
歧离渊牵起她的手,“走罢,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殿春最后一下回头,看见金沙在虚空中盛开出了烟火的模样。
穿过走廊,殿春又进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身后的欢呼声已经淡了。向中心的一抹亮光走去,两人通过收放自如重新回到了街道。
一下子又回到了有活生生烟火气的地方,殿春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愉悦了起来。老者看见他们二人,有些惊讶,“是我的偶人戏不吸引人吗?”还未到散场的时间,怎么就有人出来了。
歧离渊看了偶人戏箱一眼,淡淡笑了笑,“戏目挺好。”说完之后,他拉着殿春顺着主道继续往下走去。
做偶人戏的老者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尘土,“大人过节也不舒心吗?”
歧离渊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笑道,“中秋之夜,我的大徒弟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国师府之中,要我如何舒心。”
殿春扯扯歧离渊的衣袖,“师父是想栖桐了吗?”
歧离渊没有回答,垂眼看着殿春,“你想吗?”
殿春点头,“我还想给栖桐带点礼物回去。”
歧离渊又问她,“相较于中秋,你会更喜欢驱魔节吗?”
殿春摇头,“身为一个爱好和平的花精,我还是喜欢平平和和的节日。”
歧离渊默了一会,说,“为师也是。”
天上的一轮明月洒下又柔又凉的月光,只有活人才有机会在月光之下讲述故事。
第18章
回到住处的时候,外面的灯火已经逐渐暗了下去,驱魔节只剩余韵。殿春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外衣挂在架子上。
挂好衣服,目光一转,看见窗户纸上面出现了一个毛绒绒的阴影。紧接着,一只手将那毛绒绒的东西按了下去。
窗台之下,姬奇巧和天狗窝在一起。姬奇巧将一只手按在天狗的脑袋上,另外一只手竖起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天狗:小声一点,低下来一点,别给发现了。
天狗从鼻子里呼出一股带着肉腥味的暖气,扑在姬奇巧的脸上,作为回答:明白了!
姬奇巧欣慰点头。
头点到一半,突然听见头顶响起了殿春幽幽的声音,“你们偷偷摸摸在这干什么啊?”
姬奇巧僵住。
顿了顿,姬奇巧抬起头腆着笑脸看着殿春,“殿春小妹妹,能求你一件事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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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烛尖吧嗒一声,一小段灯芯焦了,殿春坐在桌子边上,姬奇巧坐在她对面,双手拘谨地放在膝上,天狗也安安分分蹲坐着。
姬奇巧双手合十,放在身前,期待地看着殿春,“明天你们不是要开陵墓石门吗?我还没有见过,好奇,想跟你们后面看一眼。”
殿春不太明白这需要她帮什么忙,“那不是简单,你自己跟着就行。”
姬奇巧面露为难之色,“不行的,族长不会让我们接近。”
他又说,“你就偷偷带着我,到了之后把我放下就好,不麻烦的。”
“你那么大一个人,我怎么偷偷把你带着?”
姬奇巧像是就在等殿春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从身后拿出一个布袋来,布袋上上了抽绳,中央一块圆形的小门,正反两面颜色不同,“用这个收放自如。”
姬奇巧又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本书,推到殿春的面前。殿春垂眼,看了一眼封皮,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守陵录》。
姬奇巧说,“我今天远远看见你和你师父去看偶人戏了,觉得你可能对那段故事感兴趣,专门从书店买了给你。”
他又看着殿春,“怎么样?答应帮我这个忙吧?”说完之后,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祈求。
不过殿春觉得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姬奇巧凑近殿春,压低了声音,“我认为族长和那群大人保存着一个秘密,一个不会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殿春翻开《守陵录》,看见了第一页上面的一行小字:其目的在于挑拨种族矛盾。
殿春狐疑地斜眼看着姬奇巧,屈指缓慢地敲了一下桌面。
钝钝的一声咚。
姬奇巧的脸红了,“好吧,书不是专门买来的,是我的。但是书本的内容都是一样。”言外之意就是,看新书旧书也不会有区别。
殿春想了想,还是把书收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师父帮忙?”
姬奇巧眼前晃过那道白色的清冷身影,笑容有些勉强,“不太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殿春收了书,姬奇巧第二天清晨会偷偷和她汇合,由殿春把他收进袋子中,到王陵边上的时候再把他放下。
《守陵录》是一本家家户户都有的书,照姬奇巧的说法,这还是孩童上学的必读科目。
殿春翻开书,一页页看下去,才知道姬奇巧在第一页书页上写的那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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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录》的第一页上写着:
先主征战经过无灵荒原,本欲在此扎营,随行巫女岑秦肩上阿宁突然盘旋上空,尖啸示警。岑秦带先主后撤,见荒原草于瞬间长至半人高,裹挟士兵,吞噬活物。
先主见此场景,冷汗涔涔,问岑秦,“此为何物?”
岑秦答,“此为食人妖草,夜间活动,白天无害。”
先主点头,择一客栈住下,夜里梦见自己行入无灵荒原深处,见一黑山石,猛然惊醒,抬头看天,又见天上乍起的灵气。认为此为福灵之地,下令天明之后深入荒原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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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秦听见先主的话之后淡淡笑了一下,“这的确是灵气丰厚之地,不然也不会有妖草相护。”
先主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荒原中的黑山石下别有洞天,这似乎是上天赐予我的宝地。等拿下了延国,我要在此处修建自己的陵墓。”
岑秦轻轻拍拍先主的手背,“主正值盛年,还没有必要想身后事。”
先主冲着岑秦温柔地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岑秦率领巫族,带领百妖军,是先主麾下最神勇的一只队伍。上天入地,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都能由妖完成。
但是先主偶尔会沉思,手中的刀子冲外,自然克敌无数,哪一天刀尖向内,也必定是一击必中。更别提百妖军之中还有不少凶妖,脖子的咒圈要是不小心卸下,必定为祸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