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书遥吓得紧紧的抱住苏羽，林晴和阿三也帮忙按住苏羽的四肢，好让大夫们重新扎针。
这会儿，苏羽的面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基本上是毫无血色，令人瞧见了都觉得心惊。
此刻苏羽双唇发紫，因疼痛而不断的打着颤，双目紧闭，丝毫没了平日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只能靠密密麻麻的银针来缓解一下这般痛楚。
然而扎针于苏羽来讲，始终是如同杯水车薪一般，效果甚微。
看着苏羽这么痛苦，苏书遥一直在其耳边轻声哄着他，同他说话，希望能帮忙分散一下苏羽的注意力。
“小羽乖，爹爹已经让人去买橘子了，我们小羽很快就有又大又甜的橘子吃了，开不开心啊？”
这是小时候，苏书遥经常用来哄苏羽的语调。
果然，听闻到这熟悉的低唤，苏羽慢慢转移了些注意力，朦胧间，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
苏羽思绪随着苏书遥的声音渐渐飘远。
苏羽还记得那时候爹爹最常做的事，就是将自己抱在怀里，透过自己，仿佛再看别人一般，嘴里不断的喃喃低唤道：“小羽……小羽，我好想你。”
第167章 送别离
又折腾了几近一个时辰，苏羽的情况才终于渐渐缓和了下来。
眼见着苏羽陷入了昏睡之中，大夫们细商了一下，差一人为代表，面色沉痛的对苏书遥道：“苏老爷，苏少爷这情况，若是再有个两三次，怕他是熬不到年关了。”
听闻到这个消息，苏书遥头一次真切的感觉到了什么是晴天霹雳。
那一瞬间，苏书遥仿佛陡然老了十岁，一阵天昏地暗，苏书遥身体重重的摇晃着，若不是林晴在一旁扶着，怕是要跌倒在地。
不过即使这样，苏书遥也有些站不住了。
顾不得仪表风度，在林晴的搀扶下，苏书遥坐到了院里冰凉的石凳上。
看着苏书遥陡然间血色全失的脸，大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毕竟苏羽的情况摆在那里，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当真是药石无医了。
……
青鸾峰上。
“雪儿，好些了吗？”云轩慢慢收回置于千雪后背处渡灵气的手，轻声问道。
或许是千渊的魂魄又出了什么问题，这两天千雪经常陷入极冷极热交替的痛苦之中。
千雪是火狐，而千渊是雪狐。
此时，千渊还有最后的一魂一魄残存在千雪身体里，平日里千雪尚可可强制镇压，可这几天为了催火龙炼药，千雪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灵力。
再加上千渊的魂魄也开始不稳定，时不时的便于千雪的魂魄缠绕在一起，使得千雪一会儿如赘冰窟般寒冷刺骨，一会儿又像是在火山口上被灼烤一般，反反复复，痛不欲生，看的云轩也跟着揪心不已，恨不得能替他来承受这份苦厄。
然而这种痛楚，千雪却早就在过去的五百多年里，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
早在最开始千雪发现千渊尚有一丝魂魄存留在自己体内时，为了集魄，他便毫不犹豫的吃下了第五颗龙萫果，完全不曾在意自己的身体或许会因同时承受住两个魂魄而爆裂开来的后果。
得了云轩的灵气，千雪终于能强撑着便回了人形。
云轩见千雪脸色苍白，不由得劝说道：“定是易凡在天上遭受责罚使得千渊魂体不稳从而影响到了你，若不然炼药一事便先搁几天，待你调养好身子后再说也不迟。不然到时你与千渊一个都活不了。”
千雪闻言果断的摇头，道：“哥哥活不下来，我就陪他一起去。”
云轩闻言大怒，呵斥道：“难道除了千渊，这人世间就没有能使你留恋的人或事了吗？”
千雪轻轻一笑，语气冰冷，摇头道：“没有，除了哥哥，我谁都不要。”
云轩听罢，双拳紧握，极力隐忍。
如果千渊是千雪的心魔，那千雪便是云轩的心魔，神一旦入魔，只有万劫不复。
已经入魔的千雪自然知道这各种滋味儿，轻轻的拉扯了一下云轩的衣袖，缓和了语气撒娇道：“给我几颗灵丹吧，我有些头疼。”云轩闻言，顿时泄了气，认命般的从怀中掏出药瓶来喂千雪服下。
……
今日，是苏羽的生辰。
或许是睡得沉的缘故，苏羽一大早便闻着阵阵的橘子的清香味儿醒了过来。
睁眼后，苏羽向外望去，便见到苏书遥疲惫的脸。
苏羽本不忍心打扰，可苏书遥仍是察觉到了苏羽的微动，连忙醒了过来。
“小羽醒了？爹爹买橘子来了，又大又甜的那种，现在要吃吗？”
苏书遥努力撑笑，不让苏羽瞧出自己的异常。
然而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掩盖不过去的。
看着苏书遥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的头发，和两眼之下黑黑的眼圈，苏羽内心十分不是滋味儿。
“爹爹，小羽让您担心了。”苏羽瘪嘴道。
苏书遥闻言笑着摸了摸同样变得苍白消瘦的苏羽的面颊，道：“若是不想让爹爹担心，那小羽就赶快好起来。今天我们小羽可是满十七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呢。”
苏羽闻言咧嘴笑笑，虽然面色毫无血色，可也能看出他是有些羞涩了。
“爹爹我跟你说个秘密。”苏羽突然神秘兮兮道。
苏书遥故作好奇道：“什么秘密呀？我们小羽竟然也有秘密了？”
苏羽闻言更是不好意思，原本想着压低声音，却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即便是想大声说话也没了这个力气，便开口道：“我打算跟一个人成亲。”
苏书遥笑着问道：“是谁呀？可是上次那位道长吗？”
苏羽点点头，道：“就是那位沈仙人，他可是个神仙哦！”
说这话时，苏羽神情中满满的骄傲。
苏书遥闻言，突然心生了一丝希望，赶忙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位沈仙人现在何方？你病的这么厉害，他为何不带灵丹妙药来救你呢？”
苏羽嘴一憋，道：“上次李义民要害我，是他救了我。爹爹您知道的，仙人不得插手人间事，所以他这会儿可能在天上受罚呢。”
这话太长，苏羽说完，已是气喘吁吁。
苏书遥听罢，那原本抱起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看着苏书遥突然间变得黯淡了不少的眼神，苏羽以为他是在为此事担忧，便宽慰道：“爹爹放心，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等他回来，我们便成亲。”
苏书遥苦笑，轻抚苏羽面颊。
儿子，你可知或许你等不到他了。
……
今日，执行官有些事给耽误了，于是行刑的时间便晚了些，这也让苏羽安然的渡过了一整个白天。
然而到了夜里，苏羽却再次病发。
苏羽不似沈易凡，身体可经过一日的光景便能恢复。
这会儿，连续三日的病发已经使得苏羽犹如枯灯残烛，命悬一线。
这次，无论是扎针还是灌汤药，都无法减轻苏羽的痛楚了。
大夫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羽的唿吸越来越弱，脉象也从紊乱不堪，变得细若游丝。
苏书遥紧紧的将苏羽抱着，企图减轻他的痛苦，然而却无济于事。
苏老夫人早就支撑不住病倒了，苏老太爷情况也不太好，苏家这会儿能强撑精神照顾苏羽拿定主意的，也只有苏书遥了。
正如此刻，苏书遥面色铁青的站在院内看着那群大夫。
“苏老爷，苏少爷再这么拖下去也是活受罪，倒不如让他走个痛快！”
若是这话搁在三天前，苏书遥定会大骂“庸医”，毫不犹豫的便拆了他们的店铺，令这群人此生再也无法行医。
可这会儿，他回头看了眼分明已经痛苦到不行，大半身子已经迈入鬼门关，却还强撑着一次次恢复意识嘴里喊痛的苏羽。
虽说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可却始终不忍心看着儿子平白遭受这份罪，也便点头了。
大夫们得了应允，便去抓药熬药，苏书遥则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屋里，此刻能与苏羽多相处一会儿，那都是千金不换的。
“小羽……”苏书遥强挤出一个笑，他不想让苏羽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为自己担忧。
然而此时苏羽已经睁不开双眼了，只有指尖的微颤让苏书遥知道，他是听得见的。
苏书遥慢慢接过林晴递过来的新衣服，帮苏羽换上，而后极为仔细认真的帮他梳理着这两日因病痛折磨而变得枯黄毛躁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