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估计还没有完全清醒，眼底依旧笼罩着一片薄薄的雾气，声音软软的很勾人。
“周如。”她开口朝她撒娇，“周如。”
这还是周如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和自己说话。
周如闻言一愣，身体僵住了，好半天才点头轻声应了句：“嗯。”
刚一应完，眼前的人突然动了起来。
周如见她把手伸进口袋里，眯着眼睛摸了好一阵，最后总算是扯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粉嫩嫩的，亮晶晶的糖果。
“这个没有掉在地上。”她说，还记得发生在酒吧里的事，眨眨眼睛将那枚糖果放到了周如的手心上。
“请你吃糖。”
-
其实在这之前，周如也曾见过这种糖果。
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她第一次遇见向妍。
那晚周如因为父母吵架，实在忍受不住所以选择了离家出走，自己一个人大半夜数着路灯走了好远。
临走前还揣走了她爸放在桌上的一包烟。
小孩子嘛，心底总是怀揣着傲气的，想着如果她爸不来找她她就不回去了。
不过在那些傲气之外，也裹着几分恐惧。
外面挺黑，除了昏暗的路灯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光亮。
周如摸了摸自己兜里的烟，想要揪出一颗点着了，给自己壮胆打气。
结果烟都掏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拿火。
前面不远处有个跳动着的小光点，周如叹了口气，只得加快脚步想要走上前去和人家借个火。
临近了才发现原来那里坐着个模样姣好的小姑娘。
小时候的向妍就是个美人胚子，好看的鼻子眼睛和小嘴儿，还有尚未完全消下去的婴儿肥。
周如把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往下看，看到了举在她手里的那根火柴。
随即就没忍住勾起嘴角来笑了。
她来到向妍身边坐了下去，盯着她眼底的光芒轻声询问：“你是卖火柴的小姑娘么？”
“不是。”小姑娘摇摇头，“我在这儿等我妈妈回来接我。”
“你怎么不自己回去呢。”周如纳闷，“你路痴吗？”
向妍摇摇头：“我不路痴。”
向妍：“就是怕，怕黑……”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红了脸，声音磕磕巴巴的，明显是羞的不行。
周如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或许应该是带着些嘲讽意味的吧，想着这么大的小孩了竟然还怕黑。
可身体却往她那边又凑了凑。
“你做什么呀？”小姑娘问，眨着大眼睛看她。
“我也怕黑。”周如说，“借我个光吧。”
再后来，俩人就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一块坐了好久，期间向妍还请周如吃了糖。
就是这种粉嫩嫩的糖，草莓味儿的，含在嘴里很甜很甜。
只不过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吃到向妍的草莓糖了。
毕竟再后来……俩人之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周如这般想着，轻轻剥开了糖纸，将那颗晶亮的草莓糖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还是以前的味道，很甜很甜。
很甜很甜。
-
醉鬼就醒了一小会儿。
撒了个娇，给了块糖，盯着她笑了笑，再然后就又睡着了。
周如拿毛巾帮她擦了脸，盖好被子，之后起身走到了窗前。
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对面大楼里的灯只剩下几盏还在亮着，一眼望去安静且落寞。
周如盯着夜色看了片刻，弯腰坐在了窗边的摇椅上。
紧接着垂了头，点开朋友圈随意的刷了几下。
她微信里加的人挺多，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客户，大部分都挺活跃，一发能发好多条。
周如划着屏幕向下看，基本上没什么可在意的。
直到她又看见了那条朋友圈。
是她一个客户发的，上面是段比较矫情的文字，什么午夜梦回，处处都是心碎，酒杯碰撞，我又爱过谁。
底下还配了张图片，正好就是草木酒吧，正好照的就是吧台附近。
也正好照到了向妍的一个角。
小姑娘长腿细腰，隐没在光影里，身上跳跃着光点，美的不可方物。
周如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最后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第三章
向妍大学毕业后就职于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强度中等，待遇不错。
不过氛围不太行，整个办公室里压抑的要命，领导一年到头基本上全在更年期，但凡有人做错事绝对会将其骂得狗血喷头。
因此为了幸免遇难，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极为小心谨慎。
向妍也不例外。
所以在她昨晚临去酒吧之前就提前给自己请了半天假，万一她一不小心喝多了，倒也能给自己留下个缓冲时间。
只是向妍低估了自己的生物钟。
这会儿还不到早上七点半，她就已经在床上悠然转醒了。
现在正值盛夏，天亮的早，太阳爬上窗台，向屋内续进几缕阳光。
空气中飘散着一阵淡淡的清香味儿，很好闻，似是能把所有糟糕的噩梦全部过滤一遍。
向妍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
是在周如她家。
脑海里一下飘进来好几个朦胧的片段，酒吧里的，车里的，和……屋里的。
周如的皮肤白皙，锁骨深邃，毫不还手的被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甚至就连鼻尖都撞到了一起。
她笑起来，非要给周如吃糖。
周如倒也不嫌弃她这个醉鬼，还真配合着把糖接过来吃进了嘴里，唇角带着抹笑，发丝被灯光照的晶亮。
再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向妍记不太清了。
她叹口气轻轻坐起身来，还没等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周如对话，就一眼在窗边的摇椅上看见了她。
淡灰色的睡衣，纤细的身形以及精致且明媚的侧脸。
坐在摇椅上睡觉都像幅画似的。
不过向妍最先注意到的却不是她到底有多好看，而是觉得疑惑和愧疚。
她不会就在那里睡了一晚上吧？
虽说现在是夏天，气温并不很低，但毕竟昨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是带着股凉意的。
再加上那个摇椅……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床舒服。
向妍见状皱起了眉，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闹了，以至于把人逼到只能在摇椅上凑活一宿。
“醒了？”还没容她想太多，摇椅上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
向妍被她吓了一跳，沉默半晌后点点头：“嗯，醒了。”
“身体还好吗？”周如又问。
“还好还好。”向妍应声连忙答，神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紧接着便轻声道了歉：“对不起，我昨晚麻烦你了。”
“谢谢你收留了我。”她说，脸颊泛着抹淡淡的红，“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请你吃饭吧。”
可爱又好看。
周如看过去，随之点头应了句：“嗯，好。”
两人几年没见，上学那会儿基本上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如今一下阔别了这么久则更是。
向妍没再开口，周如似乎也没有了说话的意思，空气一时间凝固冰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先打破寂静的是通电话。
伴随着熟悉的天空之城音乐，向妍将手机接起放在耳边，声音软软的说了句：“喂。”
“向妍妍你今天怎么了？”电话里传来个女声，带着满满的担心与关切，“是路上出事了吗？怎么都快开晨会了你还没来？”
“我请假了。”向妍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我忘记告诉芸芸了。”
“请假了，”许芸芸闻声一愣，“身体不舒服？”
“也不是。”向妍摇摇头，在电话里柔声道，“你先开会吧，不用担心，等我下午到了公司再和你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坐在摇椅上的周如几乎听了个完全。
能听的出来，电话那头的那个姑娘和向妍关系不错，关切之情几乎快要溢出听筒。
向妍也是，和她说起话来状态非常放松，完全没有刚才同自己说话时的谨慎。
有种无奈渐渐涌上心头，周如叹了口气，轻轻别过了眼。
许芸芸那边时间紧，知道向妍没事也就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
向妍挂断电话，再一抬眼突然发现摇椅上的周如已经起了身，在那儿皱着眉头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