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谷风恭敬地弯腰行着礼,略略低头道:“王爷,新衣备好了。”
李瑞选点点头:“大军三日后回京。”
萧谷风闻言顿了顿,却是没说话也没应声。
“怎么?”李瑞选眼利,遂止步问道。
“王爷,大年初四乃是羊日,传言是迎接灶神回凡间的日子,王爷……不留下,与众军同乐?”
李瑞选闻言微微一笑看着他,直接戳破他的心思:“原来你是不舍得本王。”
紫九别过头翻白眼,这个人不止对她脸皮厚,连对萧谷风都那么语出惊人,果然不能将其视为平常人。
“小九做甚不高兴,莫非吃味了?”李瑞选牵着紫九的手未曾松过,她稍稍一个举措他就知晓。
这时他非扳过她的双肩,认真观察她神色有何异样,之后煞有其事地说:“小九不恼。盖因往后萧将军要留在边境,本王便与他玩笑一句。多年相伴一朝别离,本王总是有点不舍的。”
编,你就编吧!
紫九看看萧谷风,他的脸上可不是一般的窘迫,干脆将头垂了下去。这个一身正气的将军,怎会对这么个没脸没皮的郡王爷忠心耿耿呢?
不过李瑞选回京,却为何就要将萧谷风留在此处,似乎有点不合乎常理呀!
“那就初五走吧!”李瑞选留下这一句,便拉着紫九转身入了驿馆。
进了房,李瑞选便松开她的手,径自去了案前,瞄上一眼立刻转身来拉假装什么也发现的紫九。
案上细竹箩筐内,置放着一件大红的斗篷。李瑞选取出来,斗篷垂落在地,整件斗篷上并无绣纹图腾,但沿边多了一排浓密的白狐细毛,最巧妙的是,配的一雪帽一风帽亦是一模一样配的。
紫九只瞧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惯于按兵不动,且看看李瑞选做什么。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李瑞选径自将斗篷给她穿上,又顺了顺沿边上面的毛,接着退后几步看着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民间风俗,新岁着新衣,大红喜庆,又吉利。”李瑞选如是说。
紫九差点撇嘴,他的心意固然好,这斗篷十分合身,但她可没忘在郡王府时李瑞选对萧谷风是如何看待要娶她之事的。
如此用心,必有计谋。
她心里冷哼,不过是件斗篷,又不是外衣披风,再是漂亮,亦穿不了几次。
“歇息歇息,稍后有人送膳食来。”李瑞选说完人也便走了。
经他那么一说,紫九倒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她安安分分地坐在案前,伙房果然很快有热膳送来,那位嬷嬷似乎受了嘱托,十分恭敬地说:“今日是新岁,咱们不枯城自古以来的习俗是吃喜蛋白面,希望合小姐的口味。”
紫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眸倒是往那大碗不住地瞟。
嗯,那碗足够大,最上边一对抹了红的蛋一大一小,约莫一颗鸭蛋一颗鸡蛋,露出一丝身影的面条比以前吃过的都粗还圆,上面飘着几颗菜叶子,葱花在黄澄澄的面汤上游荡。
这下,肚子越发不规矩地叫唤起来。
嬷嬷慈和地笑着,用竹箸夹起蛋放在托案上,用帕子擦拭上面的油渍,又揉揉蛋,便在其中位置掐了下,剥起蛋来。
紫九十分着急,可不想再等了,火速脱了碍手的斗篷,直接抓了箸要吃面。
嬷嬷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道:“小姐莫急,这面还有一规矩,得先吃喜蛋,每个都咬上一口才能吃其他的,这样才吉利。”
紫九抬头看嬷嬷,眼神里尽是懵懂无辜,模样十分乖巧。
哦——原来还有这习俗呀!
她微微笑,十足的小家碧玉,左手却不露痕迹地伸出去将竹箸挑起来,夹了面闪个头就吃。
太磨人了吧!吃个面这个那个习俗,这凡间的习俗真是繁琐烦人得很!
嬷嬷见状有点目瞪口呆,她这不是另一只手还拿着鸡蛋嘛,便急乎乎地扔掉手里的东西,试图将她的面端走:“哎呀小姐,你这样……您这样不吉利……老奴……老奴没伺候好您……真是……真是罪过了……”
紫九才不管她,不给面她就抓扔在托案上未剥完的蛋,弄得嬷嬷左右为难又无可奈何。
“随她吧!”
背后声音一响,嬷嬷往后看是李瑞选,连忙放下碗下跪行拜礼:“王爷,怪老奴……老奴没伺候好小姐……”
“下去吧!”
紫九一抬头,对上那个声音主人的眼。
第三十九章 你不能带她走!
这不是紫九第一次注意到李瑞选的衣着,但绝对是第一次令她皱眉的——他身上那件斗篷,与送予自己的有何不同?
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原来他刚刚离开,就是回房换这斗篷去了。
为何做得一模一样紫九不知道,但他故意穿来给自己看,那绝对是故意的。至于他的意图,仍然是不明朗的。
别说,相貌堂堂的公子,穿着大红斗篷,竟然不减丝毫英气,就是……就是平添了几分柔和,并非阴柔。
紫九低头端过面,呼口气,开心总算能安心吃面了。
李瑞选倒是一进屋就不太高兴,坐在她身边盯着被丢在一旁的斗篷发闷。不过片刻而已,就忍不住把它脱了!
紫九吃了大半碗面,想起还有嬷嬷没剥的蛋,抬手要取,被李瑞选伸手抓住不让动。
她抬眼瞪他,却见他皱眉看着自己,忽而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帮她剥好蛋放在碗里,继而转身离去。
他怎么又故作深沉,什么也不说便走了?
紫九稍稍失神之后,便继续吃她丰盛的早膳。
昨晚到今晨他一直好好的,又温柔又体贴,不知为何突然变脸。
不过,这才是李瑞选,性格乖张,阴晴不定。
只是他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一去就是几天都没有露面,也没有让人带她出去,并有兵士守在门口让她不得乱走,憋得她终于忍不住要发脾气。
只不过,摔东西这事她做不来,凡间造物都乃造业,不轻易损毁,便是积业了。
紫九趴在门口,细细数了一遍,从门口到庭院石径,足足站了二十来人。
她不是没冲出去过,奈何寡不敌众,没有施展法术就是个平常女子,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就被挡回来了。
李瑞选到底什么意思,为何将她囚禁起来?
就这样挨到正月初五,已是初五,按李瑞选跟萧谷风说的应是今日启程的。寅时已过,迟迟不见差侍女或嬷嬷来。
紫九有些焦急,倒不是盼着和李瑞选一道回京,而是想尽早离开这屋子,出去外头解解闷。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内晃来晃去,时不时踢踢腿,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巾帼不让须眉的练家子,几下把那些士兵打趴,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晃一圈。
就这样来回虚度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如愿盼来人了。
紫九转身时就看到那个鬼魅一样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瞥了一眼,便假装没有发现继续反复踱步。
她虽然不是小气的人,但也不大度。想起上次若不是灵云有意为之,她哪需要到趵蕨扎营盘里走一遭!
尽管灵云是奉命行事,但她依然可以不待见他。
不料灵云也没有跟她客套的意思,直接抓了她的手腕就往外头拉。
紫九对他的印象就更不好了,这人对之前的事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就算了,再见面就这么粗鲁,着实令人喜欢不起来!
灵云是暗卫,回京随大军同行即可,李瑞选因何安排他白日现身来护送?使个侍女或嬷嬷,再不行差门外那些个士兵就够了啊!
刚出房门,她就明白那些士兵因何不行了,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应是被点了穴道。
紫九心里疑惑着,双脚非但没有抗议,反而是轻快的,直跟着灵云的步伐小跑。都怪这些人,让她生生闷了好几天,是该给他们吃点苦头。
灵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是稍纵即逝的讶异神色。
紫九瞪了他一眼——与李瑞选一样讨厌的人,无需跟他们虚与委蛇,适时表露自己的厌恶心情才好呢!若不是实在想出门透气,她才不跟着他呢!
不说李瑞选不让她出房门半步了,就说整个驿馆都没郡王府一个院子大,连个庭院都没有,再住下去能闷死个人——不,闷死她这个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