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有何等深仇大恨，令那个人屡屡对她下手，还喊她“小娘娘”？
她忘却了什么重要的事？
见她的眼眸里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破玥轻轻叹息一声，又格外舒心，唇角微动。
紫九错愕着盯着熟悉的剑眉星目，本来锐利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狠厉的人，怎么突然笑了？是笑了吧，起码有一瞬间那眉宇间的愁思不见了。
而在下一刻，他的嘴角怎么突然涌出一股股黑血来，溅湿了两人的衣裳，而紧贴的胸口，怎的也滚烫得要灼伤了皮肤似的——
“你……”紫九刚开口，人已被他推开，紧跟着被一团金光闪闪的气焰包裹，将她嵌入了一旁的峭壁之中。
而他就在外面，淡淡地笑开了。那个笑容，她从未见过，又好似在哪里见过，心里隐隐觉着很是难得。
他是谁呢？
他到底是谁呢？
那个来势汹汹的人，喊他什么帝君？
“帝君当真让吾刮目相看。”夜西寒冷冷地看着他，道：“在天上，我的确找不到什么机会，真是要感谢您心尖上的人，不仅把你带到凡间来，还送了两滴血——银龙之血至纯也至毒，恶灵之器最喜……”
破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不必言之凿凿，你欲如何？”
夜西寒冷哼一声：“晏芈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
紫九确信自己根本没有眨眼，可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凭空不见了，只有一团看不清的瘴气里在面前的不远处飘荡。她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瘴气里时不时发出的紫光担忧——他受伤了，约莫还是重伤。
那个带着邪笑的男子，不可小觑。
下一瞬，她就无暇担忧了，盖因眼前出现了成百上千的蝙蝠围攻她身边摸不着的金光，紫九蹙着眉，暗暗掐了手诀。
蝙蝠喜黑，是这天上地下最阴毒之物，无论多圣洁的东西，一旦被它们染指，都无法至纯如初。这金光结界是他在重伤之后筑成，恐怕不能维持多久，如果让这些尖牙咧嘴的东西破了结界，她是不是还能用上那一层仙力自保。
只是自从身子有孕之后，哪怕她做好准备瘫上一日，也再也无法施术。那些仙力似乎有些怠慢了，她能感觉它们的存在，但无法使它们凝聚。
紫九不怕蝙蝠，但毕竟数量太多，万一在身上留些印记，她可就不乐意了。它们仿佛知道了她的防备之心，攻击越来越猛烈，锐利的爪牙不停地在结界边缘扑腾，这近在咫尺的对峙终于让她有了一丝恐惧。
当蝙蝠突破结界之时，紫九的腹部也最先感受了疼痛的侵袭，继而是脸上、胸口、大腿乃至全身各处……
那些仙力果然不受召唤啊！
“李瑞选”呢？
他在哪？
不，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那些蝙蝠的翅膀在和爪子在她脸上啄来啃去，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或者说她像被钉死在那，浑身都动不了。她的脸疼，手疼，胸口疼，下腹更疼……
好疼啊，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心底对这句话的感受为何这么强烈？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曾几何时，她也在心里那么撕心裂肺过？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只有血光的世界，她被丢弃在沼泽里动缠不得，那个背她而去的模糊身影逐渐清晰……
是，他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九的身份
天与地尽是血红的天地里，紫九被压在巨石之下，一双手干净地从她的心口伸进去，搅得她想呕想吐又喘不上气却没有力气推开，等它们再出来，就是血淋淋的可怖景象，只是那血腥的中间，有颗米粒大小的金子闪闪发光。
她顿时浑身一轻，如坠云间般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气力。再凝神，眼前一片烟雾，根本没有巨石，也没有污物。
她只是动不了，躺在那里，望天看地，说不出口喊不出声，像具被丢弃的残躯。
她很痛，胸口痛，心更痛，难受地躺在那，什么也做不了。她确信是有人夺走了她的什么东西，才会令她如此痛苦，但是是什么？
所以啊，她真是讨厌这种瘫软的无力感。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紫九蓦地回过神，她不是被成群的蝙蝠包围了么？睁开眼，只见金光结界还在，蝙蝠也还在，它们合力啄出一个小口子，奋力地往那钻，已经有一只的爪子探得进来。就在她以为这次要陷入刚刚的梦靥之时，金光四散，一个人影飞窜而来，挡住了那些狰狞的怪物，把她护在身下。
紫九看见他的脸再也没有往日的沉稳，白净的脸上尽是血迹，就连身上的白袍，也是没有一处能看的，可以猜想他历经了何等大战。
紫九张了张嘴，却听他低吟一声：“我自负了。”
无数蝙蝠自他后背穿入再从前胸而出，一只只染着他身体的血扑着双翅，红艳的颜色刺伤了紫九的眼睛。
为何她安然无恙？
紫九低下头，这才看到心口隐隐散发着白光，而他血淋淋的双手，就捂在上面。
“以吾之能，度汝之命。”
他交代遗言般说完此话，放任了所有的力量，也放任了往下坠的身躯，似落叶般往谷底飘去。
紫九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猛然回神——他是用什么术法护住了她，却不能保护他自己？
她有很多疑惑待解，她有很多往事未忆，她需要他来拨开谜团——他不能死，哪怕不是因为这些，他也不能……
双肩仿若有东西破茧而出，紫九顿觉浑身发热，银色的鳞片四起，从体内鱼贯而出一般迅速猛烈，额上更是剧痛难忍，似有何物挺拔而出。几乎是在不受控制的下一刻，她就腾飞而起，直冲谷底，在破玥即将粉身碎骨那一瞬接住了。
她接住……怎是驮住了他？
他们在何处？接住破玥的时候，他们分明已在瘴气缭绕的谷底，如今怎又在半空之中？
这时，令她作呕的男子出现了，她像看着一只苍蝇般看着他，实在太小了……不，其实是她的身躯太大了……
夜西寒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意味深长——由震惊到讶异，再是恍然大悟，继而沉寂。
许久，他才嗤笑一声，道：“你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丑陋吧？”
经他一说，紫九才猛然察觉身体的变化。她的手脚呢，她的身子呢？为何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尽是陌生的如鱼鳞却比之更大的鳞片，只是这鳞片波光粼粼，在黑夜里暗自散发着光芒。
再回头望，巨尾自在摇曳。她分明没有施展任何术法，却能在悬空之中快意遨游。破玥趴在她巨大的身躯上，犹如蚂蚁般弱小。
她不是散仙么？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巨蛇？是雏龙？还是什么怪物？
“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么？”夜西寒的声音虽也清冷，但比起破玥来说，多了一些寒意。他的脸色虽然无恙，衣袍上却也不少血污。他拂拂袖，姿态慵懒：“让吾来告知一二吧！”
阴风阵阵，森绿的瘴气四袭，熏得紫九睁不开眼。混沌之下，一把利刃自左臂穿过，来不及叫疼，又被一方巨鼎施压，四肢被巨鼎压得无法动缠，身子直坠，而背上的人奄奄一息，浑然没有任何意识。
“你是谁？”紫九想质问，却只听得喉间的咆哮一声。
夜西寒冷笑刺耳，道：“吾说过，想要共赴黄泉，绝无可能！破玥想让你安然，真是煞费苦心，但他不知道，这天封鼎能盖住永生花的印记，让你生死不如地在凡尘俗世被压制千万年都不被发现……而他，将浑浑噩噩地像只蝼蚁一样……”
紫九的意识跟着周遭的瘴气混沌起来，她再也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什么，只知道下腹一团火热，整个肚子翻滚如潮，好像什么要喷涌而出一样。
除了身躯莫名其妙变成巨龙之外，还有什么是她遗落淡忘的？
深邃山谷，怪石峥嵘，他们终是摔了下去。紫九顿觉浑身发胀，肚痛难忍。而后背上的人已经不知道被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夜西寒已飘然而至，身形虽小，却居高临下，始终自负。只听他轻描淡写道：“这孩子，到底是留不得……”
一股暖流自腹下而出，紫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口中一声嘤咛，化成一声怒吼，火焰自胸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化成一团大火，点燃这漆黑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