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清儿再出来的脸色也是让人难辨情绪。
雅儿忍不住上前,还没开口清儿就让她噤声,直摇头。
这时那边萧府管事已经令人在搬远行的东西,萧谷风素来不会撒谎,此时浑身僵硬如石,全部希冀在清儿身上。
相识以来清儿就是聪慧过人,做事妥帖不显山露水,刚刚确认过她不怕死的决心,这件事交予她再好不过了。
果然不到一刻,清儿便唤三个姊妹一同上车,车内仅仅传出一声惊呼,随即就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里头。
卯时过,萧谷风将军领麾下三千兵士离开京畿长盛府,远去西北固守边境,无诏不得回京。
他一身戎装,身骑骏马,却早已没了当初回京时的意气风发。
有些许百姓随队伍默默送行。
去年郡王爷大败趵蕨回来之时,是何等风光啊,不过半年光景,当初的荣光犹在眼前,却已魂归大地。而他座下这位名声鹊起的年少将军,却因护卫不利被贬边疆。
天妒英才,也忌少年英勇啊!
离开南门十几里之后,萧谷风才敢让全军就地停下歇息。本以为出城会被盘点物资,守城卫大概因为王爷,故而没有多加为难。
他直奔后头运送粮草的简陋马车。清儿她们乔装成普通兵士并没有被认出,他担心的是浅小姐本来昏迷不醒,再被那么重的几个篮筐压着会更严重。
那四个丫头果然围着紫九,萧谷风连忙凑近了看:“如何了?”
清儿忙着喂水,是雅儿回他:“小姐脸色看着还好,不过一直未醒。”
“奇怪,已经过去六个时辰,难道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
清儿把水壶递给细儿,起身问道:“将军,小姐是被何人所救?”
萧谷风在确定把她们带上时便已十分信任,故而没有隐瞒:“灵云。”
“是他?”清儿蹙眉:“那他可说了什么?”
“没有。”萧谷风怕真的有什么问题,道:“你把脉了没?”
“嗯。但婢子只懂一点皮毛,小姐脉象平稳。”
“清儿,在我面前你们不必自称婢子。”萧谷风纠正她的称呼,遂又道:“不然我把军中的医官叫来看看?”
清儿摇头:“最好不要,若是让别人认出小姐,不止她,恐怕将军也会被怪责。”
“那……怎么办?”
“方才婢子……我给小姐喂水,还是有喝进去的,不若我们先走着,看看情况再说,此时离京畿越远,对小姐越安全。”
萧谷风赞成清儿的提议,虽然他是三军统帅,但他本就没有别人那种七窍玲珑的心思,救人一事纯属心中热血沸腾而起,心中已对圣上有愧,余下如何善后是全然没有主意,故而十分依赖清儿了。
是以大军继续行进,除了停下用膳,几乎不作停留,晚膳时萧谷风又悄悄过去问了一次,得到的答复依旧。
他们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了两日,在一条溪边安营之时,萧谷风忍不住了,找到穿着士兵服侍的四个女子时有些焦躁不安:“浅小姐还是未醒?”
“是的。”清儿面色窘迫回道。
“我让随行的医官来看看吧!这样昏迷着,也没吃什么东西,不跟没救她一样么?”萧谷风转身要走,清儿连忙跳过去拦住他,郑重地摇头:“将军,不可。”
萧谷风见她眉头紧皱,安慰道:“不必担心。你们如此装扮,脸也弄得脏兮兮,他认不出来。你们且准备,将浅小姐也弄得凌乱些,我亲自去叫人,否则一直这么昏睡着不是办法,万一有什么急症好早点调理好!”
见萧谷风执意要去,清儿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喊道:“将军,小姐不是病了!”
萧谷风闻言止步:“那是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不只是雅儿,细儿致儿的脸色都颇为不安。
“难道是中毒了?”
清儿摇着头,却没立刻回话。
萧谷风性子急了,不禁低吼一声:“那到底如何了?”
清儿努力抑制着眼眶里的泪,哽咽道:“小姐非是病了毒了,她是……她有喜了……”
此话一出,萧谷风除了震惊还有接踵而来的忧愁,脸色随即变得与几个婢女一模一样。他愣了好一会,还是不敢相信:“你确定?”
清儿跪地道:“是的,婢子……我,我把了不下十次脉,确是无疑。将军万不可请医官前来,若是他知道军营中有女子,且是怀有身孕的女子,恐怕……”
萧谷风茫然地点着头:“我知道……”
可他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清儿擦了泪,又道:“我和雅儿算了日子,约莫也没错的。”
萧谷风不知如何接受这个消息,茫然道:“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清儿垂下头,为自己的行为致歉:“我们怕……你忠心赤诚,我们怕你会忍不住向朝妃娘娘禀报此事,届时小姐有没日后日子都不好说,圣上若是追究你私自救人一事,我们此时就不能在这里了。”
萧谷风哪怕听明了,这件事出乎意料,他实在没那么快能坦然。
他摆摆手,让她们都起来了。
清儿整理好思绪,收起了眼泪,道:“我起初也是惊慌失措,不知该当如何。不过这两日我与妹妹们商量过了,这里荒山野岭,离京畿又远,我们且可在此处寻个地儿安身。”
“这是何意?你们不去边境了?”
“将军,我们自幼在离阳郡长大,后来又呆在冷仙居,一直蒙王爷恩惠,不曾报答他。此事来得突然,可正是我们报恩的机会。”清儿看着简陋平板车上昏睡的紫九,道:“小姐早年命苦,孤傲寡言,好不容易得王爷垂爱,王爷又仙逝早走……天可怜见,王爷还留了骨血予她。日后,我们就是小姐的眼、小姐的手与脚、小姐的全部,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小姐受委屈。”
“你们四个?”萧谷风不知该说什么,抬头发现四个婢女的眼神都十分坚定,她们的眼神在说,誓死保护浅小姐!
但是他心中不忍也不安。
“将军,对不起,不过几日我们便食言了。”清儿经此事情绪已低迷许多,但仍十分有主见,道:“小姐现在的身子不适宜舟车劳顿,远行恐有危险。”
萧谷风知道她指的危险是什么,他点点头:“那王爷遗孤可是要留下来?”
“这是自然!”雅儿插嘴道。
萧谷风叹口气。哪怕是有她们四个,浅小姐独身产子,会遭多少非议?孩子父亲的身份也不能说,届时日子得多艰难?
“不若与我同行吧!”萧谷风终是不忍心,说完又道:“我令大军放慢速度,你们到运载行囊的马车去。”
清儿劝阻:“将军,这大张旗鼓恐怕会令人生疑。”
“清儿,原本你说怎么办就该怎么办,但王爷的孩子,我也有职责照料。”萧谷风此时也有所坚持。
清儿一时无话可说。
“生疑就生疑吧!就说是本将要迎娶过门的妻子,就没人敢嚼舌根!”
雅儿激动地想喊叫什么,被清儿一个眼神瞪得把到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想说:这,这郡王妃和将军夫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吧?
第一百零六章 不用你们伺候
她想说:这,这郡王妃和将军夫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吧?
五个人还在为如何安置紫九一事烦忧,全然不知几股看不见的黑烟正席卷而来。
当萧谷风察觉空气中有股奇怪的杀气之时,他的刀已出鞘,刀尖锋芒刺眼,在那双斩杀成千敌军的双手上雀跃,仿佛迫不及待饮血似的。
雅儿她们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被莫名其妙被卷到半空,又立即甩到地上,四个人皆或轻或重地哀叫一声。
而萧谷风的刀已然斩落,空气中无形的东西似乎被他削落了一些,顿时让她们的腰上束缚没了。
她们连忙跑到车旁守着,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如若刚刚不是剑气,是什么能这样不露形态攻击她们?
清儿悄悄取出软剑,雅儿手上捏了数根银针,细儿致儿则握着匕首与短刀。
她们默契地各看一个方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谷风的脸色更是严肃骇人,他有点吃惊,双眼之内绝无他物,刀上却留下青蓝色的污渍,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上果真有什么污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