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分手了”陈子烨喝了口咖啡说道。
李思颖心里“嗯”了一声。
她早就有感觉，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男人，多半不能指望他壮士断腕。但是她没说出来，举起咖啡喝了一口，差点眉毛没皱到一起，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和她平时喝的速溶雀巢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他和我说，没法和那个女人分手，不然那女人会把他是GAY的事情摊开，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陈子烨冷笑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明知道他是GAY也不放手，而他，居然能接受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李思颖心想，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又不一定跟你一样是个纯GAY，万一是个双呢，在那女人看来，就是这个男人结婚前的肆意放纵，说不定没认识你以前，他们很恩爱呢。
当然，这些话李思颖都是心里腹诽，没舍得一棒子朝陈子烨砸去，嘴上说的是：“反正都过去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再费心费力地留恋。”
陈子烨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收了那一眸的红色，颓然道：“道理都明白，但就是没办法释怀。忘记一个人太难了。”
“也没必要强行让自己去忘记，你就记着，记着那个人的好，也记着那个人的不好，到了一定的时候，这好和不好，会折磨得你筋疲力尽，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放下了。”李思颖又逼着自己喝了口咖啡，嗯，还是那么苦。
“李思颖，你是不是……跟我一样？”陈子烨犹疑地问出了他的心里的问题。那时候他被那个女人搅得心慌意乱，没有心思去仔细回味李思颖当天的言行。但是过后仔细想想，却有点回过味来了。
他和李思颖最多就是打了几场乒乓球的交情，要说特别好，肯定没有，两个人放了学私下里就基本没联系过。
李思颖那会帮着自己说话的语气神情，活脱脱感觉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生气，虽然那女人骂的是自己。
李思颖又喝了一口咖啡，感觉好像没那么苦了，还有点醇厚的感觉，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跟你一不一样，反正，喜欢的，都是女的。”
陈子烨试着问道：“所以……你喜欢的是徐老师？”
李思颖：“！”，心想，我有那么明显吗？
陈子烨看着一脸震惊的李思颖，好歹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是知道你喜欢女生，才往徐老师身上猜的。你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问道：“那……徐老师也喜欢你吗？”
李思颖反问道：“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陈子烨一愣，回想了一些过往，不确定地说道：“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她对你，跟别的学生不一样，好像对你很上心。”
李思颖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有点陷进沙发里，感叹道：“‘像’和‘是’之间，终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但是，徐老师，是一个值得去喜欢的人。”陈子烨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认真。但是随后，眼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落寞寂寥。
也许，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这个感情的阴影。就一如当年的李思颖对周晓瑶一样。
有的人，可能相伴走过几个年头，到头来，分开了，也就这么淡了，走了，散了。有的人，可能就因为一句话的投机，断断续续的只字片语，蓦然回首，已是算是经年好友。
第四十八章
7月中旬的时候，李思颖约了徐汀兰在外面吃饭。
当徐汀兰看到李思颖捧着一束康乃馨时，忍不住双手捂着嘴，心里有点百感交集。
“这可是你之前说的，不许退回了哦。”李思颖笑着把花塞到徐汀兰怀里。
徐汀兰想起，这还是高二的时候，李思颖要送自己生日礼物，当时拒绝后，为了不让她特别难过，才说如果真要送东西，可以毕业后送一束康乃馨。
没想到这孩子至今都没有忘记。
餐厅里，这个点，人既不多，也不少。几数目光被吸引过来。
徐汀兰微微红着脸接过，康乃馨有淡粉色的、鹅黄色的，也有洁白的，用百合和剑兰点缀，素净高雅、芳香清幽。暗道：幸好不是玫瑰。
李思颖看徐汀兰接过花，眉目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李思颖想约徐汀兰出去玩玩，她到现在为止，就没有出过这个省。
更重要的是，她有话想对徐汀兰说。
“八月中旬，学校里会组织教师去承德避暑山庄玩几天。”徐汀兰的眼神有点闪躲，这孩子炙热的目光里包含的是什么，她不是不明白。
李思颖：“之前春游的时候，你不是说千岛湖那边还有值得去看的地方吗，要不一起去玩两天？”之前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就是去的千岛湖。她当时就遗憾，人潮拥挤地随波逐流了一天，真正的景色却没有好好看。
李思颖不是没留意到徐汀兰的犹豫，不过没关系，就算徐汀兰不答应，她还是会找机会，跟她说明白的。
高三的时候，徐汀兰对李思颖态度的转变，让她看到了希望。
看着李思颖殷殷期盼的目光，徐汀兰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两个人约在一个礼拜后去千岛湖玩三天，住两晚。
只不过不巧的是，李思颖和徐汀兰当天吃完饭回到家，就接到舅舅的电话，外公快要不行了。
虽然好不容易才让徐汀兰答应，但是显然这个时候出去玩就太不孝了。
李思颖和徐汀兰说明了下情况，徐汀兰让李思颖安心在家，以后出去玩的机会，多得是。
没过两天，李思颖的外公就去了。走得还算安详，也算是喜丧。
因为李思颖的外公一直和舅舅他们住在乡下，丧事流程一切按照当地习俗来，报丧、入殓、搁棺……这一切的事情需要安排好几天。
幸好当时也是时值夏季，搁棺停灵的时间也不久。
李思颖这几天都住在舅舅家，她也不懂这丧事的习俗，大人们怎么交代，她便怎么照做。守灵的这几天，基本上晚上没法睡觉，隔几个小时就得起来，在灵堂前磕头跪拜。李思颖就缩在舅舅家的沙发上，和衣躺一会。
入殓前，所有的亲属都需要去一趟庙里，从舅舅家到村子里的庙里，有1.5公里左右的路，一路上隔几米就得在小路两边，插上一根红烛和三柱清香。李思颖带着小篮子，里面也装了红烛和清香，一路上顶着两个熊猫眼跟着大人们一路排到了庙里。
回过头去，看着一路上的小火苗，蜿蜿蜒蜒的，倒真像是替外公引路的。
李思颖的外公瘫痪在床上已经好多年了，感情并不十分深刻，所以守灵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加上几天来一直睡不好，李思颖愣是觉得只剩下了心神交瘁。
几个大人们哭一阵子缓一阵子，蜡烛摇曳，哀乐不衰。但是李思颖愣是没挤出眼泪来，只好在大人们哭的时候低下头去。
直到火葬那天，殡仪馆的人把外公的尸体拖进火化间的时候，李思颖才意识到，以后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外公了。
以前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模糊的印象，就突然像回放电影一样涌了上来。
那时候外公的腿还是好的，每次见到李思颖，总会从裤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一块、五毛的，让她去小店买吃的，而他裤子口袋里笼统也就几块钱和一包烟。
从李思颖乡下的家里去舅舅家，要经过一个小湖。有一次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在湖里放了一只鹅，李思颖去舅舅家路过的时候，那鹅不知道是把白白嫩嫩的李思颖看成了什么，从湖里飞扑过来就要啄李思颖。一路上李思颖是惊惧交加地哭着跑到舅舅家的，外公一听是只鹅欺负自己的外孙女，当下拎了锄头要去灭了那只孽障。最后那只鹅死没死李思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外公当时的义愤填膺。
外公腿不好了以后，很多人会带着礼品来看他，有些好东西外公总是固执地留着，等到李思颖来了之后会给她，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堂姐每次去都没有……
等到火化间的门关上，李思颖没来得及跟进去，一个人偷偷去角落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等外公的事情忙完后，徐汀兰也要跟着学校去旅游了。千岛湖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