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跟着她穿过月亮门，再往里便是内宅，外人不好随意叨扰，于是南弘修顿住脚步唤了她一声。
“唐昭夜！”
这熟悉又讨厌的声音，难道是南弘修发现了她的身份？
唐昭夜脚下步子不停，装作叫的不是自己，继续向前走去，她就不信自己装不认识，他还能追上来不成？
眼看着她就要进内宅，南弘修低头四下寻摸了几眼，忽而脚尖踢起地上一块小石子，临空一脚，小石子便直直地朝着唐昭夜后腰的地方飞了过去。
若她是唐昭夜，必然会十分敏觉，及时地避开石子。
感受到身后飞驰而来的东西，唐昭夜下意识就要侧身躲过，可是忽而想到这定是南弘修的试探，便心一横打算生生受下。
石子打在腰上那一下，痛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她吃痛扶着腰，戚戚然回头瞧了一眼，哪里还有南弘修的踪影，定是怕被发现，早早地就溜之大吉了。
“什么人啊……”唐昭夜欲哭无泪，踉踉跄跄向内宅走去，心里将南弘修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缺德，太缺德了。
第25章 一更 还有两更
既然没有找到唐昭夜, 南弘修也没有兴致继续参加宴会，便打算同唐家大公子说一声便先行离开，谁知在小路上却碰到了林展雪。
“南将军, 好巧。”林展雪最先反应过来，同他微微颔首, 好歹他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当初在弘福寺飞骑军还帮忙找过人, 于礼他应该客气一些。
他来的正好，南弘修直截了当的问：“今日宴席上怎么不见唐昭夜？”
“将军没看见她？”林展雪暗暗吃惊, 随即想起唐昭夜从不跟同僚提及自己身份, 本以为她对这位南将军是不同的, 看来倒是他多想了。
“她在席上？”
果然是不知道的。
林展雪舒眉一笑，但是眸子却格外冷峻疏离，“将军找小夜又是为了何事呢？莫不是堂堂飞骑军统领，上百名手下都不够差遣，还要次次来麻烦小夜, 她虽只是一个官职不大的内卫，可也是我们家从小呵护长大的姑娘，还请将军日后与她保持距离, 她也并不是很想与将军有任何瓜葛。”
往日里林展雪是最温和宽厚的人, 今日倒是难得说了重话，他自己都不解究竟是为了唐昭夜, 还是为了顺自己心中那口气。
凭什么他堂堂世代书香的林家独子在面对唐昭夜时，尚且要望而却步，不敢再多妄想一分。而南弘修不过是南家庶子，却敢对唐昭夜呼来喝去。
南弘修在他眼中感受到了敌意，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似乎并未得罪过这位小林大人？
管他呢，反正他也打不过自己。
“不管见与不见，都是我与她的事。”
与旁人无关。
南弘修一副“少管老子闲事”的模样，抬脚便向小路另一头走去，脸色阴沉地可怕。
这一路倒是接二连三地碰到熟人，刚和林展雪擦肩而过，转个弯又看到了唐婉婉提着裙子快步迎上来。
唐婉婉本是追着林展雪出来的，于是顺理成章地也碰到了南弘修，她瞧见对方那张黑得能萃出墨来的脸色，心下一哆嗦，可这里只有一条路，直接掉头离开未免有些突兀明显，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南将军，好巧。”
难怪是一家人，连打招呼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唐昭夜在哪里？”这次南弘修也不与她废话，省得又扯出许多麻烦。
不过是一句话，唐婉婉却将其中的意思在心中思量了个百转千回，最后得出个惊人的结论，南将军此番前来，定是为了挽回二人这段短暂而又悲凉的感情。
最初唐婉婉还以为是唐昭夜穷追不舍，才将这位冷面阎王拿下。现下的情景看来，这素来冷漠无情的人一旦动了真情，那才是撼天动地，情深刻骨。只怕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将军八成还躲在被窝里掉过两滴相思泪。
可唐昭夜那个没良心的，这几日只要一提到南弘修，便嚷嚷着再也不想见到他，还骂他是个骗子诸如此类的话，想来是彻底与他断了缘。
唐婉婉理解爱而不得的心酸，再抬头时，颇为惋惜地看着眼前人。
“将军你要看开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你们还有各自生活，何不将这段过往，当做是最美好的回忆，牢记于心中呢？”
南弘修隐忍着怒气，今日一个个的说话都莫名其妙，再一次冷声问：“她，人在哪里？”
“您怎么就如此执拗，凡事都讲究个好聚好散，您再这般苦苦纠缠也是没用的，我们家里人已经打算给唐昭夜寻一门亲事，那人绝不会是将军你，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聚好散？
谁要和她好聚好散，皇嗣的事情没有解决，他是不会放弃找到她的。
不过显然这些人似乎对他们两个误解颇深，隐约听着好像还认为他俩之前有男女之情？
“告诉唐昭夜，明日正午我在春江花月楼等她，有要紧事找她，让她务必前来。”
想来今日是见不到唐昭夜本人，南弘修也不打算继续猜唐婉婉打的哑谜，交代了一句后便立刻向外走去，脚下步步生风，似是怕再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
唐婉婉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唉，都是些痴情的人啊。”
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左不过是些不和她在一起就要活不下去之类的话，唐婉婉不用猜都能知道，她思酌再三，觉得还是告诉唐昭夜一声比较好。
毕竟看南弘修那副难舍难分的模样，见不到唐昭夜，怕是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不去。”
唐昭夜听过后很是直截了当地回道。
她又不是个傻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南弘修的当，次次帮了他的结果又是什么？
还不是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人家对你挥之即来，招之既去，就算是养条狗还要给点骨头呢。
呸，他才是狗。
他是真的狗。
彼时她们二人正坐在临风阁内，唐昭夜一手抓着猪蹄，一手拎着酒杯，喝得面色潮红，吃得满嘴是油，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端庄气派，估计侯夫人看到会当场气死。
唐婉婉嫌弃地连桌子边都不愿意挨着，只远远地坐着问她：“你当真不去瞧一眼？我觉着你俩的关系，或许还能拯救一番。”
唐昭夜竖起猪蹄，“别，千万别，我可不想再跟他有一点关系。”
“随便你，反正我只是替他传话，顺便还告诉了他一声，你马上要被你爹许人家的事情，兴许他知道后也就会死心了吧。”唐婉婉起身舒展了衣袖，冲她狡黠一笑，转身出了临风阁。
等等，这个死丫头竟然跟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现在南弘修岂不是会认为她对他有别的心思？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唐昭夜撂下猪蹄就要追出去，可唐婉婉那死丫头早就已经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离开，难为她迈着小碎步还能有如此速度。
再看桌上的猪蹄和肘子，唐昭夜只觉得少了些许滋味，心思烦乱的很。
沫沫在一旁笑盈盈地问：“方才二小姐说的，可是在前院瞧见的那位俊俏郎君？明日小姐去春江花月楼，能不能帮沫沫带七转膏回来？”
“谁说我要去了，我才不去。”唐昭夜愤愤地啃了一口猪蹄，似是将它当成了南弘修。
翌日，春江花月楼外，唐昭夜无奈地站在大门口。
她发誓，自己绝对是为了给沫沫买七转膏才会来此，绝非贪图他南弘修那一顿餐饭，绝不是。
春江花月楼也算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馆子，不过唐昭夜并不喜欢来，一来是饭菜太贵，二来是里面唱的小曲大都是她不喜欢听的，拖拖拉拉，半天唱不出个跌宕起伏来。
小二引着她来到二楼雅间，此间临窗，四周都用竹帘遮住，既凉快又隐蔽。
南弘修已然坐在竹席上等候，见她掀了帘子进来，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瞟了眼自己对面的位置冲她点了下头。
言下之意，让她进来坐好。
脚上就像是被他下了咒似的，唐昭夜乖乖地走过去，撩了衣摆坐下。
来的路上唐昭夜练习过好几种同他说第一句话的方式，要么先劈头盖脸控诉他不讲信用，要么就哭得死去活来求他放过自己，可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