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容照赶来,他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致雅说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倒不是察觉到他没有兴趣,而是照顾站在一旁的高展的情绪。
陪了自己这么多年,最后一无所有,那么就不要再往他心上捅刀子了。
秦致雅低低叹息了一声,这才把话题转回来:“非同,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他之前托梦给我,说是想我们,让我带你一起下去陪他。”
“我跟他熟吗?他怎么好意思让你带我下去?”
“不是熟不熟,是他想你了。”
真恶心。
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这样的人?
自私自利、思想扭曲,好像全世界都要服从于他们。
秦非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更白。
也不知道是他心里着急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就是觉得容颜的气息好像都更弱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估算着容照也应该到了,于是抱着容颜往外走去。
这一次,秦致雅和高展都没有再拦他。
但是刚刚进来的大门,忽然就炸了。
秦非同当时抱着容颜离大门已经很近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容颜转过身,等于是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容照也刚到,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得怒火冲天。
他想起之前某个不听话的女人跟他说秦家的事太乱了,要看好容颜,免得容颜受到伤害。
那时候他没听进去,等到后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容颜已经深陷不可自拔了。
秦致雅挑这个地方是事先考虑过的,房子建在湖上,大门出去要过一座小桥才能到陆地上。
刚刚炸掉的就是那座桥。
眼下他们过不去,容照也过不来。
两个男人心里都急得不得了,尤其是秦非同。
没看到的容照的时候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和秦致雅演戏上,现在看到容照了,心思都收回来放在容颜身上了,顿时有种她的生命正从自己手中一点一点流逝的错觉。
房子和陆地有一段距离,如果只是他自己,下水游回去不是问题。
可容颜现在这幅样子,他怎么敢抱着她一起下水。
容照看不太清容颜的情况,但秦非同半天没有行动,这般犹豫肯定是因为容颜的状况很糟糕。
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到了半路才想起来让下面的人去查这里的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这会儿刚传过来。
手下说物业就在几百米开外,那里有船。
等不及下面的人赶到,容照自己转头就往物业跑。
幸好手底下的人也聪明,给他发完信息后,又给物业打了个电话。
他到的时候,物业已经把船准备好了。
是一条应急用的小船,将将能坐三个人。
容照压制着心里的嫌弃,和物业的人一起把船扛了过去。
因为不熟悉这边的道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还绊了一下。
这都叫什么事?
容照一边在心里疯狂地问候秦家的人,一边又忍不住问候自己的爸妈。
当处他把容颜从南江送出去之后,其实是派了人跟着的。
容父容母大概是气昏了头,完全没跟他商量,一通电话就把人给叫了回来,说是要让容颜在外面自生自灭。
所以后来,他们才会失去容颜的行踪。
容照越想越急躁,把船推入水里之后,他率先跳了上去。
这船不是自动的那种,需要有人拿着木浆划船。
物业的两个人看他这么积极,以为他会划,又听到刚刚他说要划过去救人,也就没敢上去。
要不然,待会儿回来就坐不下了。
可容照站在船上安静了会儿,忽而暴怒地吼道:“还不上来一个划船?!”
他又不是船夫,怎么会划船!
物业的两个人被吼得虎躯一震,其中一个连忙爬了上去。
小船晃悠晃悠地朝着房子而去,与此同时,秦致雅也在步步紧逼——
“非同,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表演什么情深义重。”
秦非同头也没回,声音冷得如寒冬中最冷的那股风:“让容照把他妹妹带走,我会留下。”
“我一辈子都没能和你父亲相守成功,所以啊,就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我不喜欢她!!”
如果不是容颜还在他怀里,他早就和秦致雅动手了。
管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顾不得什么大逆不道、天打雷劈,秦非同现在满脑子只想杀人。
眼看那艘小船越来越近,秦非同刚想往前一步,耳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是子弹入体、皮肉撕裂的那种痛。
刚刚的声音,他没有判断错误,的确是开枪的声音。
只不过用了消音器,所以声音很小。
剧痛只让他短暂地停留了一秒,随即继续往前走。
身后到底是谁在开枪,其实不需要回头看。
就算是高展开的枪,那也肯定是秦致雅授意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她却一心想要拉自己一起下地狱。
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要带上容颜。
如果说秦之意是他生命中最开始的光,那么容颜……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光。
他不会允许这道光从世上消失。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
秦致雅自己心理变态,就企图把别人也逼成心理变态,他就偏不如她的愿!
两条腿上中了三枪,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
只是,他的背脊从头到尾都是挺直的,没有半分弯曲。
第四枪的时候高展犹豫了一下,秦致雅忽然伸手把枪夺了过去,要自己动手。
高展反过来阻止她了,“小雅,可以了。”
秦致雅怎么都没料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水,“高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高展很冷静,抓着她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同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又无奈:“小雅,他是你亲生的,这样可以了。”
别人或许无法理解秦致雅的心态,但是高展能理解。
她从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名正言顺的的秦家大小姐,从来都是风光无限的。
可后来,因为爱上了一个人,她被迫东躲西.藏,可最终仍不能得所爱。
她的心理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扭曲了,撑着一口气活到现在,与其说是为了早就已经死了的人报仇,不如说是满足她自己内心的变态。
要不然,谁能对亲儿子下这样的毒手?
“小雅,他是无辜的,是你自己决定要把他生下来的,也是你一步一步推他走上今天的路,你不能怪他。”
“我没有怪他!”
“你有。”高展说得很肯定,“你觉得是他拖累了你,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所以你才活到了现在,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心里对他,是又爱又恨的。”
只不过,恨多过于爱,所以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小雅,算了吧,如果你真的怕一个人下去太孤单,那我陪着你。”
那个人走了太多年了,虽然你每年都会按时去陪他,也总说时常梦到他,但我知道,他应该从未来梦中和你相见。
因为每一次你提起他的时候,眼里都是痛苦,从来不是快乐。
曾经的秦致雅,眼里有星星。
现在的秦致严,满心只有恨。
“小雅,让他们走吧。”
高展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先心软的人,竟然是自己。
大概是从秦非同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所以才感同身受般地起了恻隐之心。
秦致雅听不进他真心实意的劝慰,她发疯一般地要所有人陪她一起下地狱。
容照这时候已经到了,秦非同把人递过去。
容颜从他怀里离开的那瞬间,他忽然就跪了下来,好像全部的力气都在这一秒用光了。
容照这时才看清两人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一个腿上中了枪,站起来都成问题。
刚刚隔着距离看不清,只看到秦非同抱着容颜笔直地站着,还以为他多牛逼呢。
容照默默地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把容颜放好,又对他伸手。
物业的人连忙说:“可能坐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