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龙建军今年也五十三了。
他一出生听力就有问题,和他说话的时候离得几丈远就听不见,近一些倒是没问题。
龙建军是结过婚的,可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没了,一尸两命。
从那以后,他也成了孤家寡人,加上年纪越来越大,又因为耳朵的关系不敢去大城市,所以也没找到第二个。
如今成了守村人,龙建军却十分高兴,至少他能为村里多做一点事,死了以后还能有人送送他。
得知祖清是坪山村的守村人后,龙建军十分激动,非要祖清在他那吃午饭,祖清应下后,也让龙建军把买来的水果和营养品收下。
否则也不好意思来这吃饭。
之后祖清说要去村里转转,龙建军看了眼和任杰在一旁说话的龙清候,忽然对祖清低声道,“我师傅在的时候,说村子西边不怎么太平,他原本是想插手的,可那边不让……”
现在或许是想通了,所以才让龙清候过来,龙建军不知道龙清候下单的事儿,但是一看见对方,他便知道祖清会被请过去,所以低声和祖清说了点那边的情况。
村子西边只有三户人家,这三户人家也没挨在一块儿,但是都在一片山。
从山脚往上爬,要到山顶就得经过他们三家。
找祖清的,就是住在中间那家的老人,龙桥村一百户人,就有九十五户姓龙,这是个大家族,而这位老人却姓郭。
他是个外乡人。
也是当年留下来的知青。
有学识,长相也不差,当年和他们龙桥村最美的姑娘结成连理,也放弃了回城的机会,在他们龙桥村彻底扎根。
郭老如今虽然七十多岁了,也瘫了这么多年,但是祖清看见他的时候,对方穿着干净,面容慈祥,坐在轮椅上正在看书。
“干爷爷,”龙清候推开院门,冲郭老唤了一声,“祖先生来了。”
原来,郭老是龙清候的干爷爷。
这也难怪对方能放心交三万块让他帮着办事。
“请进!请进!”
郭老放下书,看向他身后,祖清和任杰走进院子。
“您好。”
祖清走到郭老面前,笑道,“我是祖清。”
“你好你好,”郭老看了眼任杰,也没追问,而是让龙清候去泡茶,再请祖清他们去堂屋乘凉坐下说话。
“干爷爷,大爷去哪儿了?”
龙清候把茶递上来后,轻声问道。
“今儿这么好的太阳,我让他回去帮着晒粮食,”郭老笑眯眯地摸了摸龙清候的脑袋,又看向任杰,“这小哥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清候啊,你带着他出去逛逛,走走。”
“好。”
知道郭老意思的龙清候带着任杰出去了。
郭老看向祖清,仔细地看了看他后,才笑道,“我年轻的时候,镇上让修河坝,我在那见过你师傅,那时候他还是个小伙子,和清候一般大,只知道埋头干活儿,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在了。”
“时光不等人啊。”
郭老叹了口气。
祖清闻言一笑,看了眼郭老的腿,他的腿以肉眼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挽起裤脚看,就能看见已经明显萎缩下去的肌肉,与普通人的腿相比,多了几分怖意。
“郭伯伯这腿是怎……
郭老垂下眼眸,抬起苍老的手锤了锤自己的大腿,轻声道,“我要是说,我这腿是因为看见鬼,吓得摔进沟里冻了一晚上冻坏的,你信吗?”
“我信。”
祖清上前,蹲在郭老的腿边,“冒犯了。”
接着他伸出手将郭老的裤脚挽到对方的膝盖上方,将那瘦萎的小腿亮了出来。
郭老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祖清伸出手指在郭老的膝盖上按了一下。
郭老脸色一变,他抖着手去触碰刚才被祖清按过的地方,震惊道,“我、我感觉到疼了!”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了。
“这腿不是被冻坏的,”祖清将他的裤脚放下,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后,才对他继续道,“是那个鬼给你弄坏的。”
郭老深深吸了口气,他并没有太过惊异,而是轻声回着,“其实,我早就有这个猜忌了,我们这个地方,即便是冬天在河里冻一晚上,只要没下雪,冻坏肢体是很少见的。”
“更别说,我掉下去的只是一个小水沟,那沟里的水,”郭老用手比划了一下轮椅的下方,“就这么点,刚好没过我的脚背,又没有下雪,怎么会把我的双腿都冻坏了呢?”
“那您为什么不找守村人?”
郭老抿了抿干瘦的唇,看向院子里,“你们来的时候,经过了山脚那户人家吧?”
“龙清候说,那家已经没有人了,要不是你们经常在那开会,时常修补那房子,恐怕已经成了危房。”
经过那户人家的时候,龙清候向他们介绍过。
“是啊,那家没有人,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郭老的声音充满了怀念,还有恨意。
“我是城里下放到龙桥村的知青,当年下乡来这里的知青,只有我留下来了,因为我和友芬结了婚,我喜欢她,喜欢到舍不得离开这里,所以我打了报告,把户口迁了过来,在这村里当老师。”
一当就是三十年。
准确地来说,是他伤了腿的前一天,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下一章十二点过替换,吃瓜害人啊,几个小时就写了这么一点啊啊啊啊啊我有罪!感谢在2021-01-1823:50:54~2021-01-1923: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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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郭老那会儿在村里的年轻人看来,就是人生赢家,自己本就是知识分子,又娶了他们村最美的姑娘,留下来后还有一份体面的教师工作。
户口迁过来的没两年,国家按人头分地的时候,又有他的,同年龙友芬又生下一对龙凤胎,这让郭老在龙桥村彻底落了根儿。
落下根的郭老,也自认为自己的人生是真的很美满。
“要是、要是我没碰见那一幕,我或许还能和友芬幸福地生活下去。”
郭老扯了扯嘴角,满是苍老的声音牵扯着祖清的心。
这山脚下住着的原本是一家三口。
也本村人,姓龙。
郭老称那家的男主人为龙七叔,龙七叔有个儿子叫龙爱国,长得又高又壮,在郭老来这村子之前,龙爱国是村里最受姑娘喜欢的年轻汉子。
而郭老到村里来的时候,龙爱国又跟着亲舅舅去了县里的屠宰场上班,那可是个肥差,一年忙得要死,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住上一晚上,虽然和家人不常见,可攒起来的家底却让他们家在村里充满了底气。
对于龙爱国,郭老和龙友芬都结婚两年多了,也没和对方正面说过话,过年的时候远远瞧见,顺口问了问是谁。
得知是龙七叔的孩子后,郭老还和龙友芬笑赞,龙七叔他们的孩子长得可真俊啊。
那时候的郭老稍微把心思放在妻子身上,就会发现对方的不对劲儿。
可是他没有发觉,所以当他回城办事赶夜路回到村里,路过树林时,当他听见那哭着说话的人是自己的枕边人时,他愣住了。
“我偷偷进了树林,因为是夏天,月光好得很,可我却恨极了那亮堂的月光,即便是被树枝隔断了好几层,我还是能清楚地看见,那抱着龙爱国哭诉的是我的妻子,我的友芬。”
龙友芬怒骂龙爱国是孬种,为了躲自己跑去了县城,一躲就是好几年,还说自己在父母的催促下,不得不为自己做打算,嫁给了当时追求她的郭老。
“她在我心里一直是温柔,知理又善良的姑娘,”郭老的眼眶有些红,“她从未在我面前这么委屈地哭过,更没有哭得那么撕心裂肺!那么痛苦!”
可那天龙友芬抱着龙爱国哭的样子,让郭老震惊又难受。
原来嫁给他,是迫不得已,是为了给自己做打算。
龙爱国还存在着理智,他把人推开,告诉龙友芬他们已经过去了,当年是他胆小,是他没敢上门求亲,原因是两家人有些矛盾。
父母那一辈就过不了关。
就算把龙友芬娶进门,多半也是矛盾重重,所以深思熟虑的龙爱国离开了家,跟着舅舅去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