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可能。
樱谷里绘只是看着单纯又无辜(?)而已。实际上,历经了这么多世界,日光之下无新事,她见过这世界上最光明的存在,自然也见过一个世界最残忍黑暗的部分。侠客讲给她的故事的确很大一部分够残忍,但也只是这样罢了,并没有让她惊恐,甚至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果然如此”的叹息。
——大概也正是这样的经历,他们才会变成如此吧。
但这不代表她就有什么心软。
也许命运的确对他们很残忍,但那不代表他们对其他人就不残忍。他们杀害无辜的人、违背应该遵守的规则,三观不正已经是事实。
她如果同情他们,那谁来同情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呢?
只能说是大世界的恶意,没有生成足够合适的、正确的规则,更没有对本应在阳光下成长的他们手下留情,所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成为了“恶”的化身,注定有一天会死在跟他们同样的人、或者复仇的人手里。
思路飘散,她微微叹一口气。
侠客紧跟着收声。
“怎么了,听不下去,不愿意听了吗?”他唇边仍然带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如果是这样,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我难道会计较这个?”
不,她觉得你就是会计较。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感慨罢了。”
她说得仍然轻柔温软。
顿一顿,一直温顺地任由他把自己搂在怀里的茶发少女终于动了一动,似乎终于觉得这个姿态不太舒服。然后她抬起视线,眸光柔和又清亮。
这样的目光,不得不让侠客噤声。
“...不怕我?”
他这么说着,声音不知怎的好似有一点飘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里,流露出多少他真实的模样。
可樱谷里绘只是轻描淡写笑一笑。
“有什么可怕的。”
她这么说着,看起来也的确是这么想。
如果会害怕,她就根本不会让侠客讲这些,早就中途叫停了。既然能让他说到现在,就说明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再说,从现在开始,才是她的重点。
少女面色忽地一变,抬手按住胸口,又开始挣扎着喘息起来。就是极力遮掩,也遮掩不了她此刻的痛苦,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疼痛,都在掠夺着她的生命。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
血腥的味道已经在唇齿间迸发。
“深呼吸,里绘,深呼吸。”
嘴唇被手指按住,制止她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隐约间,她能听到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流露出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关心与担忧。
他已经是真心的。
只可惜,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挣扎着抬起手来,扯住侠客的衣领,把他拽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迷离之间,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容在她眼里都显得支离破碎。
但是她是想笑的。
“那些故事是真实的,对吧?”
在剧烈的喘息中,她的声音却仍然清晰,尽量把每个字眼都咬得清楚,也打破面前的人所有的侥幸。
“我知道你能做到...所以...我从来没有拜托过你什么,不是吗?这一次,算是我唯一的请求,请你答应我。”
“让它结束吧,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里绘对于每个世界不同的是...
如果看了前一个世界的人会发现,里绘并没有多么利用夜神月,也没有要夜神月杀她,因为夜神月对她还是很好的,所以她手下留情。
这个世界就是她很不喜欢的那种,所以她也就...emmm,你们懂的。
第40章 第40章
他没有答应。
他当然不会答应。
...但他什么都不可能改变。
——他能改变什么呢?没有人能改变樱谷里绘的想法,就是系统...它也只能发布任务给她,却没办法改变少女内心深处原则性的东西。
她其实比谁都要倔强。
...只是不为人知。
——————————————————
所以他最后肯定会答应的。
樱谷里绘想。
——甚至不是为了她的请求。
为了他们所谓的旅团不至于因为她被毁掉,为了他们一直以来荒谬的“信念”不会因为她被抛弃,为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再像她这样深刻地影响他们...少女很确定,就是她没有生病,他们也早晚会下定决心结束她的生命。
能不能做到就是另说。
每日被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似乎永远都见不到尽头,她慢慢的却一点也不再觉得难熬,只觉得可笑。
自己可笑,别人可笑,所有人都可笑。
但至少,她的想法最后一定会被达成的。
这是阳谋。
——偏偏这是因为这是阳谋,是她最后的报复,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在最后顺从她的心意。
*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啊。”
短暂的应声。
似乎很生硬,但是更好像是少女已经没有能力再多说半句话。她按着胸口处,用力喘息着,嘴唇因为长期的供血不足隐隐泛出紫意。
半晌,她才睁开眼睛,向着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
短暂的一个眼神。还是那双足够迷惑世间的琉璃灰的眸子,此时眼底最深处如同迷雾笼罩,又仿佛诉尽了她所有的想法。
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侠客失去言语的能力。
...只是对上少女现在的眸光,他心口只剩下疼痛,再也不是以前仿佛能够天荒地老的温存与柔情。
她仿佛能用简单的眸光决定旁人的生死。
“你怨我吗,里绘?因为我没有答应你?”
他把茶发的美人扶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温声细语,却隐约透露出骨子里越来越深沉的偏执,搂着她肩膀的手臂也不自觉用力。对于身娇体软的樱谷里绘来说,这种力道足够让平时的她呼痛抱怨,而她此刻却恍若未觉,也没有拒绝他的动作。
不,也许少女是想要拒绝的。只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反抗都做不到,所以只是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可这种沉默偏偏最容易让人愤懑。
“好,我明白了。”
他慢慢地说着。
说句实在话,这段日子,因为这件事,他们这些原本还称得上是伙伴的家伙已经争执得快要分崩离析。如果不是樱谷里绘此刻的身体状态,只怕...就算她不死,团长最后也很可能决定送她上黄泉。
少女的愿望其实符合了双方的心意。
...所以即便不是他动手,也早晚会有另一个人杀死她——为了不至于让她真的彻底让这些团员闹崩。
多荒谬啊。
可这就是他们幻影旅团特有的本性。
——就是爱,他们也绝不会把这爱放在多么重要的位置。比起守护,他们更擅长也唯一擅长的,是占有、是独享、是毁灭。
而从来不是柔情。
...会后悔吗?
也许会,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而且,越有可能在之后后悔,就越要在此刻扼杀她的生路。因为所谓的后悔,就意味着她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高。而那恰恰是幻影旅团,尤其是身为团长绝对不可能允许存在的情况。
所以......
樱谷里绘注定要死,不能不死。
听上去就像个笑话。
“这是我自己的要求,是我自己一心求死,你可千万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茶发的美人微微笑起来,眉目一时间显得分外柔和,仿佛回到了他们一开始在一起的那种甜蜜与美好,“是我对不起你,而不是你对不起我,你千万不要因为而愧疚什么的。相反,我应该感谢你...终于愿意下定决心了。”
她这么说着。
侠客只能对上一双温柔的,却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清澈的眼眸。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瞬间沙哑。
“里绘......”
“这件事与你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任性。”她轻声细语地这么说着,噙着笑意的眉眼只显得释然,“还要你为我的任性买单,真是对不起,所以你以后也千万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好吗?”
她仿佛什么都知道,却字字句句在为他开脱。
...真的是开脱吗?
只怕未必呢。
樱谷里绘觉得自己很冷静,也很庆幸——庆幸她的演技足够高,高到可以欺骗这些仗着自己的实力就目中无人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