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此案,大家初次见识了平王的断案能力。
之后的几年里,平王又协助大理寺查过好几桩要案,直到他就藩。
据说他就藩后,他的封地上从没出现过超过三个月都查不出来的案。
皇帝沉浸在回忆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范仲通没说出平王的名字前,其实郭东乘也想推荐平王,因为当年平王在京时他已在大理寺任职,亲眼见识过平王的查案能力,只是想到平王的身份,便又怕引起皇上的忌惮,因此一直不敢提。
如今既然范仲通提起,他赶忙附和道:“当年臣也有参与调查那桩案子,臣记得大理寺的人整整调查了两天两夜都没查出真相,但是平王的一番话就将整个案子的大致线索给描绘出来了,后来我们按照他的线索来查,果然不出半天就查出来了。
“那时平王才十一岁,已对案子有这般的洞察力,足见其过人的查案能力,后来他也协助大理寺查了好几桩大案,其表现已远在大理寺人之上,若是有他来协助调查此案,那简直是如得神助,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说着他看了看皇帝。
皇帝依旧闭住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郭东乘便接着道:“皇上,案子耽搁不得,望以破案为重,速将平王请回京吧。”
范仲通也说:“皇上,放眼大旸,还有谁比他更理想的人呢?”又道,“平王为人亲和,且心底坦荡,奴婢相信他能拿捏得好分寸的。”
皇帝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地看着两人,道:“你们有多久没见平王了?”
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确。
郭东乘看向范仲通,目光中透着求助。
范仲通道:“皇上,奴婢始终相信,本身秉性很好之人,无论经过了多少年岁,依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如果他有异心,也绝不会等到此时才动手。”
郭东乘听了直点头,接话道:“以微臣之观察,平王也不是会使阴之人,当然,皇上有所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要解决这问题并不难,届时派人盯紧点便是。”又道,“京城里都是皇上的人,大旸的数十万军队也随时听候您的号令,他也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干拿鸡蛋碰石头这等傻事。”
皇帝猛地看向郭东乘,目光如注。
郭东乘赶忙谦卑地垂下了眼帘。
皇帝扭头看向窗外。
从他所在的方向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太和殿上那十一个排列整齐的吉祥瑞兽。
它们从两百多年前便存在了,任凭岁月更迭,风雨相侵和烈日煎晒,始终纹丝不动地镇守在那里,见证着一代一代皇宫人的生老病死。
无数的藩王都是从这里离开京城的,然后一直到死也再没回来过。这座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皇宫,于他们来说不知是恶梦还是美梦。当他们想起京城和皇宫时,究竟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他们的内心深处对这里究竟是眷恋还是厌恶?
只要他们不说,这便永远是个谜。
平王想返京来吗?哪怕只是为了查案逗留一年半载。
当然,只要皇帝的一个旨意,不管他想不想也是得回来的,只是皇帝难免想得复杂些,所以还在犹豫当中。
他不得不多想,因为历史的教训已经很多。
范仲通知道他犹豫的时候便已经是有所心动了,于是趁势温声道:“皇上,若您不放心,奴婢可派人暗中监视着他,奴婢的人是绝对信得过且不易被他察觉的。”
这点皇帝倒是相信,因为向来需要暗中监视某位官员或妃子时他都是让范仲通安排人的。
皇帝看了范仲通一眼,说:“他在京城还是有许多故友的,且他这人从不将心思外露,这不得不让朕提防。”
范仲通:“从眼下的情况看,奴婢觉得查案要比提防他叛变重要,再者,只要我们这边有人盯着他,他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能知道,自然也就不会给他叛变的机会了。”
皇帝不再犹豫,点头道:“好吧,那朕就让他回来吧。”
于是皇帝当即下旨传召平王上官瑜速速回京协助查案,并要求他必得在领旨后六天内到京,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
第30章 平王
当平王上官瑜到达京城时,正好是皇帝所规定的期限的最后一天,不过是上午到的。
其实要从他的藩地到达京城,一般人的速度六天是到不了的,最快也要七天,如果不巧途中遇到暴雨天或者大雪天,行程就得再延长一两天。
眼下是春夏交接时节,自然是不必担心路上有雪的,但是雨水却是这个季节的常客,好在他长途跋涉的这几天基本都是晴天,只有某天的小半个时辰是下小雨的。
他是骑马来的,随他前来的有他的得力助手萧原,他的智囊团成员巴丹和骆鹭,以及三位贴身护卫,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批地方特产来。
他白衣白马,衣装简便,如同一般读书人家的年轻公子,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也没想到他乃坐拥三座大城、身家丰厚、威名远扬的一方藩王。
当然,如果细心观察,你会从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中看出一股清贵之气,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怒而威、所向披靡的强大气场,以及从他的神态举止中看到令人倍感舒服的温和与持重,这些就绝非一般人家的同龄公子身上所能兼有的了,因此即使无人介绍,你也难免会对他的来头生出几分兴趣。
虽然皇帝在圣旨中并没有多说关于此案的事,但平王早前已对此案有所听闻,因此此番自己被召回京将要面临什么,他自己心中是有数的。
他的马跑得飞快,但是他策马的身姿仍不失端庄和优雅,那是长期接受良好教育熏陶的结果。他的发带和袍摆随风飘扬着,使得他一路上如同天神下凡般吸人眼球。
皇宫就在前面不远了,他已经看得见那威严坚固的宫墙以及宫墙内气派非凡的宫殿。
一股熟悉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并热了眼眶。
无论离开这里多久,无论曾对这里怀着怎样复杂难言的心情,此刻当他再次走近它时,依然能感受到久违的亲切。
皇帝、皇后以及一众大臣已经亲自到宫门口的广场上等着了,其中还有两人高举着一条写着“欢迎平王返京”的横幅。
上官瑜飞身下马,快步上前朝皇帝跪下道:“臣上官瑜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又朝皇后行礼。
皇帝俯身将他请起,感慨道:“八年不见,六叔看起来比当年成熟稳重多了。”
上官瑜见他如此称呼自己,不免有些不习惯,毕竟在这之前,皇帝未曾叫过他六叔,况且他也不想皇帝对他表现得过分尊敬,因此忙说:“皇上叫我平王或者庆成即可。”
庆成乃他的字。
皇帝摇头道:“你是朕的叔叔,朕叫你六叔天经地义,你大可不必为此而感到拘谨。”
上官瑜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拉着他的手往宫里去,边走边说:“你知道吗?六叔,在等待你到来的这六天,是朕这半个多月来心情最好的几天。这几天里,朕每天醒来都会充满了期待,总有种好事将近的感觉。这种感觉朕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上官瑜:“皇上的感觉臣也感同身受。”
皇帝看着他如画般的侧面,想到他将西南三城治理得这么好,心里也莫名地感到欣慰,握他的手便不知不觉间紧了几分。
皇帝和上官瑜的面相有些相像,身型也差不多,只不过上官瑜比他高一两寸而已,此时两人并肩而行,连侧脸和步态也都颇为相像,看起来倒真像是兄弟两。
久别重见,两人都颇多感慨,但两人又都不想在人前过多地抒发感情,因此一路上都只是紧握着对方的手,通过从这相握的手传达自己对对方的情意。
到得英华殿,皇帝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上官瑜和范仲通。
皇帝亲自给上官瑜倒茶,上官瑜双手接过,非常领情地喝了两口。
但他的表情依然是温和持重的。
尽管皇帝很热情,他的应对却始终冷静、克制和得体。
当年,由于高龄产子,上官瑜的母亲文熹皇后在生他时出现了难产的情况,中途又大出血,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也就在那时文熹皇后留下了病根,因此生下他不久便感染了风寒,且久治不愈,之后就只能一直卧病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