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栖看向阿丽娜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半晌之后，宜栖才吐出一句。
“你现在谈起这些事还真是自然啊……”
她竟然拿自己举例子，也不觉得尴尬，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吧？
阿丽娜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我在说正事，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想一想，好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后来开始酗酒，而且酒后就家暴自己的妻子？”
宜栖沉默了，这个原因毋庸置疑，分明就是因为当初席老爷子架空了他的权利，甚至干脆把他赶出江南一带，因此他才性情大变的。
也或许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席老爷子的行为成为了触发他内心阴暗面的一个契机。
而明决的养母，一个无辜的女人，平白的因为其他人的原因遭受了多年的暴力，还要养育着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她当然会恨了。
如果没有明决，乃至没有席家的话，她自然不会过这种人生，所以她有理由报复，清洗席家所有人。
而本就树大招风的宜栖和席谨忱本身就是一个突破点，因为风头正盛，他们的身上也有这致命弱点。
只要精准的打在了他们的弱点上，不仅仅是他们夫妻二人很有可能会被击垮，甚至牵一发动全身，很有可能会连累到整个席氏集团。
“我明白了。”宜栖茫然的点头，“一个人的人生就那么长，尤其是女人。她大半个青春都毁在了那个男人手里，我们这些人被连坐也实属正常。”
“你终于想明白了。”阿丽娜叹息一声。
“可是，我还是有疑惑。”宜栖说道，“既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而已，就算她出狱了，又有什么资本来报复我们呢？”
阿丽娜的目光忽然变得迷离了起来，“恐怕这些事还是要问你们家那个爷爷了，他这个人可不简单呐。”阿丽娜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们说程自华死了？”醒来的席老爷子从宜栖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之后，险些当头再次晕过去。
他勉强撑着手臂，靠在床头，极力的压制着着自己的情绪。
虽然这么多年来只要想到程自华这个人，席老爷子就恨得牙根儿痒痒，可是毕竟当年在没有看穿程自华人品之前，席老爷子是对他有真情实感的，否则也不会收他做自己的养子。
如今听闻了程自华的死讯，席老爷子如同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僵硬的坐在原地。
阿丽娜揉捏了一下自己手指的关节，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
“席爷爷，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他有没有死，而是当年你清理的门户之后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
阿丽娜的问题直逼要害，席老爷子怔了一下，随后脸上忽然露出了担惊受怕的表情。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丽娜，“你怎么知道的？”
宜栖猛然抬眼去看席老爷子，席老爷子这句反问简直是坐实了他当年对程自华放了一马。
阿丽娜凝视了席老爷子片刻之后，忽然嗤笑一声。
“看来，关于席家所遭受的这些灾难也并不仅仅是外人的原因，席爷爷你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呢。”
第1288章 这就是资本
席老爷子无力反驳，但他依旧是震惊的，尤其是在听到阿丽娜说出自己也要负责任的时候。
他猛坐起身子，“难道是因为我当年没有痛下杀手，所以才导致这个结局？”
“你杀不杀他并不要紧。”阿丽娜微微扬起头来，凝视着席老爷子，“其实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你也不会下狠心去杀他的。可是你既然要清理门户，就应该做到彻彻底底，可是偏偏你对他还是留有的一丝情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年只是把他赶出了江南，但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关于他私人的资产你也并没有收回，而是留给了他吧？”
说着，阿丽娜就转头看向宜栖。
“这就是资本。”
宜栖神色古怪，程自华死后，明决作为名义上的儿子自然可以继承遗产。但明决本就不稀罕这些，所以他的养母出狱以后也当然可以合理的使用程自华留下来的这些东西。
所谓资本，就是席老爷子养虎为患的漏洞！
席老爷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过后，他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果然是未来能够继承爵位的人，你够聪明！”
阿丽娜轻笑一声，她没有因为席老爷子的夸奖而感到欣喜，也没有因为席老爷子话中咬牙切齿的意味而感到心惊胆战。
事已至此，阿丽娜反而坦然了起来
“三年以前的那场火灾让我失去了明决，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我以为他死了，所以我一心只想报仇。”
她缓缓渡到席老爷子的床边，微微弯下腰去，直视着席老爷子的眼睛。
“我当时恨不得杀了你们全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错信了他人，怎么会导致明决这一生都这么悲苦？怎么会到最后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席老爷子心中愕然，原来那些他觉得早已经解决了的事其实并没有结束，冥冥之中，所有的事其实都是连锁反应。
从他第一刻做出错误决定，相信了程自华起，就已经注定是这个结局了。
看到席老爷子脸上胆战心惊的表情，阿丽娜忽然又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恶毒。
“不过后来我又忽然放弃了这个想法，你不要想太多，这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们是无辜的，而是因为明决一直很在乎你们。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也想保全你们。如果我违背他的意愿，杀了你们所有人，那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所以你选择收买席氏集团财务处要员，从内部做手脚，想搞垮席氏集团，对不对？”宜栖忽然说道。
阿丽娜打了个响指，“你说的没错，我当时就是想着，他这一生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拥有呢？况且我也并不只是这一个理由。”
阿丽娜转过头来看向宜栖，“你知道为什么他在明明确认自己就是席家人之后，还不去找你们相认吗？”
宜栖茫然的摇头，而阿丽娜微微一笑。她走上前，一字一顿地对宜栖说道。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肮脏的，他认为自己的存在代表着整个席家最大的污点，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在说自己不配回到席家。所以我就想，如果席家败落，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了？”
宜栖骤然咬紧了牙关，他其实很想质问阿丽娜一句“所以这就是你收买了伊沈，险些将整个席氏集团都拖垮的理由吗？”。
但是很快宜栖就把这句话烂在了肚子里，她没有立场去质问阿丽娜。相反的，她甚至应该为了明决而庆幸，因为最能为他打抱不平的人，竟然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阿丽娜。
而所谓的亲眷，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席老爷子心头一阵发堵，他捶胸顿足，片刻之后，忽然发出了这世上最惨烈的哀鸣。
“我的孙子！明决……我们怎么会嫌弃他啊……他就是我们席家的孩子！”
阿丽娜别过头去，在听到席老爷子痛哭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头也有些发酸。
可阿丽娜也觉得自己心头一阵痛快，被她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如今终于被最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她总算也没有辜负她和明决的这一场相遇。
阿丽娜好不容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这才有转过头。
“席爷爷，既然知道后悔的话就尽快回国吧，他还在国内等着你们呢。”
说罢，阿丽娜就转身离开了。
宜栖连忙追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阿丽娜坦然的看着宜栖，“我已经离开家太久了，其实我之所以伪造了自己假死的证据，就是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为他做些什么。既然现在全部的真相你们都知道了，我也算是功德圆满。我现在要回家去，补偿我愧对的父母了。”
宜栖心中一阵怅然，但还是追了上去。
她恳切地拉住了阿丽娜的手，“你能不能把后面的事也都告诉给我？”
“你真的想知道吗？”阿丽娜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其实我觉得相比于我告诉你，你自己去寻求答案或许会更好一些。你难道就不怕一次性听完了全部的真相，会心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