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不得华礼的这副样子。从上学时华礼就一直是干干净净的精致人,虽然家庭条件在班级不是最好的那一类,但确实算得上干净整洁的男孩子,再加上本身长得就好看,老给不熟悉的人造成一种生人勿近,遗世独立的错觉。
而现在这副惨状,跟印象和记忆中的华礼相差甚远,给这些老朋友们造成了巨大的反差和冲击。一方面是心疼不忍,另一方面则是愤怒。只不过当事人现在迷迷糊糊意识都不太清醒的样子,他们也只能暂且勉强地放下愤怒,先处理自己的朋友。
“走吧,回家了大华。”刘溪一边小声叫着他上学时期自己取给他的外号,一边扶他起来。华礼一直讨厌这个外号,单纯觉得不好听,但刘溪贱兮兮的叫了好多年。
“不要。”华礼一把推开了刘溪,借着力道把自己也弄得重心不稳,双手撑在地面上。大家看见华礼的手指在泥土间摸索了一下,而后渐渐蜷缩起来,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惧和犹豫。
“他好像,”老赵职业病使然,观察的最仔细,“他是不是看不见东西了。”
被一语点醒,刘溪弯下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还佯装要戳他的眼睛,整个过程,华礼却连睫毛都未曾颤动过。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在场人也不自觉的倒吸一口气,只感觉胸前似乎蒙上了一层膜,闷得呼吸不畅,连心跳都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没事了大华,”刘溪重新蹲下来抓着他的手腕,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总想着头等大事是先将人带回去,“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沈季......”华礼嗫嚅着,他好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捏着刘溪的手臂,“沈季,要找沈季,沈季呢?”
沈季?
这是一个刘溪从没听过的陌生名字,他回头看了看两个老朋友,两人都是一脸懵。
“好,沈季已经回家了,你现在回家就好了。”
趁着华礼看不见东西,再加上神智不太清醒,刘溪连哄带骗地把人塞进了车厢。老赵正在打电话叫同事来,刘溪想了又想,还是过去拍了拍老赵的肩膀,“那个人......你打听打听,也帮着找找吧。”
“嗯。”老赵点点头,“等人来了我们都会问清楚的,人也会找到。”
一切好似大梦一场,华礼被朋友捏着手臂,扭头痴傻似的望向窗外,若无视他呆滞的目光,都不会发现他现在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再算上他现在疯癫脏兮兮的样子,任谁看都会以为是脑子有问题的个疯子傻子。
“我没有家了。”
在准备发动车子的刘溪突然听见后座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华礼说出来的。
若你离去,我会变做你的样子。
没了你的故乡,不叫故乡。
来年,白河镇或许海棠依旧。
只是没了一个个子高的离谱的女人,和一个怕媳妇的傻子。
完结倒数。but,不是be的意思!!!
是铁HE!!
第68章 梦醒之后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刘溪好像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回城里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们第一时间将华礼送去了医院。虽然这座城市就医困难又贵的离谱,但刘溪实在等不到将华礼弄回北方了。他多看华礼一眼就忍不住气的想要开车回去那座小破镇子里打人,尽管他并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到医院后华礼一直躁动不安,似乎谁都不认识,只是对于陌生环境反应很大,最后出于无奈只能跟医生商量后给他推了一针催眠镇静的药,才勉强好些。
最担心的主要还是华礼的眼睛,刘溪不停在医生耳边絮絮叨叨地问关于眼睛的问题,医生哭笑不得,但也拍拍他叫他冷静些放下心,说应该是有外物撞击再加上巨大冲击和过度伤心,只是短暂性的失明,如果接下来他能够情绪稳定的养病接受治疗,那么是有很大几率,而且也会很快康复痊愈的。总的来说都是些外伤和暂时性的伤,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好好养都能好起来。
“但是他情绪和心理的问题,”医生是典型的水乡地带人,说话很斯文。他边说话边将鼻梁上的眼睛取下来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这些方面我是无能为力的,需要专业对口,或者你们多多开导了。”
医生走后,刘溪就犯愁起来。感觉是解决一件事,马上新的问题又砸下来,暂且不说华礼压根不可能情绪稳定这件事,就是让他开导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只是看到了一个结果,压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猜到,应该是跟他嘴里那个“沈季”有很大关系,而且所谓的开导和心理问题,恐怕也得找到那兄弟才行。
刘溪从华礼的表现以及推测中总觉得好像能理解些什么,却又少了些什么,防止办错事,于是也多嘱托了老赵一下,叫他别太较真查了,找到那个叫沈季的男生是重要事。
刚找到华礼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刘溪将他安顿在车上后也去那间破烂的房间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华礼失踪那天穿着的长裙,于是更加认定这件破房就是华礼在白河镇生活期间的房子了。
里面有男装有女装,男装竟然还有两种尺码的,后来刘溪回忆起来,这恐怕就是那个名叫沈季的小孩的衣服吧,刘溪也不知道应该带走什么,但只是想着些东西带回去会不会让华礼回忆起这里不好的记忆,于是只把两种尺码的衣服一样带走了一套,还有些散落的纸币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东西,刘溪看着觉得有用的就一并装走了,打算等华礼恢复了再问问他。
至于刘溪不觉得拿东西有负罪感,是因为那屋子里也不剩什么东西了。看来是镇民一手把那屋子搞成那副摸样的,里面一些能值钱的东西和现金都被镇民哄抢过了。刘溪嗤笑,这就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了。
然而在他马上要走的时候,隔壁的院门突然被打开了,由于老旧的木头发出吱嘎的声音,吸引着刘溪回头望了一眼。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原本刘溪瞥了一眼就打算走调的,但他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话将要说出口似的。
于是刘溪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看着那妇人,等她开口。
“那个,”那中年妇人手里拎着两小兜东西,慢吞吞走到刘溪面前三步左右的安全距离停了下来,“你是华礼的朋友吗?”
“嗯。”刘溪点点头,“高中开始就一起的朋友。”
妇人好像松口气似的点点头,将手里的两兜东西递给刘溪,“这是给他的,有基础的药品还有其他的东西,然后,”妇人抿了抿嘴唇,好像在思考该怎么说合适些,“你们保护好他,千万不要再带他回来了,”她说完顿了下,小声补充,“我怕他再受伤,好好在城里生活吧。”
直觉妇人知道些什么,刘溪叫住她,“您知道他发生什么了吗?”
妇人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我不想说。如果他以后醒来忘记了,或者还记得,你也都别追问他了。”
“那,”刘溪只觉得这是自己唯一弄清原委的机会,但既然她这么说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开口问道,“那如果他问这东西是谁给的......”
妇人双手有些局促的在衣襟前搓揉了一下衣角,开口道,“那你就说,是他王婶给的吧。”
都说生病的人能不能痊愈是自己的事,主要看他自己主观想不想醒过来。刘溪现在好像有点相信这个说法了,给华礼推了那针药之后他竟然整整睡了一夜一天。早上醒了之后发现华礼竟然还保持着前一晚的姿势,刘溪直接坐在他的床边,拿起了一个橘子开始剥起来。
“你说你也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刘溪说着,手里连起来的皮突然断掉了,他盯着断掉的橘子皮顿了一下继续道,“好歹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那之后你想休息多久我都不拦着,”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借机会永久休息可不行啊。”
“你这以后要是真留下什么后遗症,我要自责死了,”刘溪将剥下的橘子皮撕成一个小碗似的行状放在了床头柜上,而后将剥好的橘子肉放进了橘皮做的小碗里,“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趁机会讹我,碰瓷是吧。”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半天,而后自觉没趣似的叹口气,“真没出息,你怎么不醒过来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