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汐末徙(44)

作者:咸蛋黄奶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你也和小徐吵架了?”

林白汐心思玲珑,扫一眼便猜出大概,只好善解人意地替对方挑明。

难言之隐被一语戳中,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停下手里的活,背压得更低,胸膛贴着膝盖,郁闷地叹了口气。

“她在和我冷战。”

王韬有个从大学处起的女朋友,叫徐艺娴,沪城本地姑娘。

两人从校园携手步入职场,爱情长跑多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小打小闹却免不得。

“她说我对她越来越敷衍,每天只有工作,没完没了地加班,周末都没法约会,和我闹着呢。”

“我想哄她,就买了件礼物道歉,哪料她反而嫌我没诚意,更不高兴了。”

王韬不是讲究的人,一发起愁来,直接拿沾水的手薅头发,发梢湿蔫蔫的,瞧着就无精打采。

“白汐,哄媳妇怎么这么难啊?”

林白汐指间正捏着一层脆嫩的菜叶,“啪嗒”一声,根茎被拦腰折断。

语塞时,他忽然想到了前天早上醒来,出现在他床头柜上的一枚戒指。

简单的款式,毫无美感的纹路,和当年他亲手做的那枚像了六七成。

可韩默早记不清原物上的图案了,勉强去仿,又如何能还给他一枚别无二致的。

被拒收以后,男人注视着他摊开的掌心,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自我调侃道,

“很丑吧。”

韩默低下头,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把戒指轻而珍之地放进去,指腹磨了磨,扣上盒盖。

“我回去再改一改,下次会好看的。”

韩默仰起脸看他,重新振作了精神,语气轻快,眼波温热,像阳春三月泻下的一缕光,那一闪而逝的失落已经无影无踪。

他垂下视线,在韩默右手某个指节上找到了一圈胶布,七年前他受过同样的伤,在同样的位置。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某人自找苦吃,复刻他所遭遇过的一切,林白汐总能从今时今日的韩默身上窥见当初自己的影子。

痛快?愉悦?他扪心自问,可心头只有淡淡的哀伤爬过,以及一点感概,一点枯涩。

林白汐的少年、青年都过得匆忙,他总是被迫在一夜间学会长大,长大成人,去承担责任,交付身体,庇护后代。

人们常喻时光如水,似山涧溪流一般,从一个阶段汇向下一个阶段,偶尔湍急,终年潺潺。但对林白汐而言,时光如刀,刀剑无情,切割一切柔软,浴着鲜血,撕裂灵魂,将他颠覆再颠覆。

生活予他以痛,而韩默是掌刀的刽子手。

他代替命运捉弄他,在他全无防备时给了致命一击,云端谷底,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间。

他溺于苦海,咸水灌鼻,呼吸剥夺,沉浮着在生死间几度摇摆,待逃出生天,已被涤荡了稚气,浸软了棱角,徒留满身疮痍。

星星点点的,干透了的水渍,如附骨之疽,覆盖他,成为他,在情迷时刺痛他。

他恨韩默,恨他玩弄人心,恨他浪子回头,三番两次来打扰挽留,更恨自己心念不坚。

他在伤他最重的人身上得到过最温暖的慰藉,如倦鸟归巢,叶落归根。

他因亲人去世而悲痛欲绝时,是韩默陪了他一天一夜,纵他伏肩恸哭,替他擦干眼泪。

他第一次踏入大学,心生忐忑,是韩默牵着他的手,教他昂首挺胸,阔步前行。

校园那么大,窥探的目光如影随形,韩默挡在他身前,事无巨细地打点了一切,亲手将他送进了明亮宽阔的教室,帮他重圆旧梦。

第一个生日蛋糕,第一支钢笔,第一捧玫瑰,第一次被人搂在怀里耳鬓厮磨,如珠如玉似地捧着,穷尽三千柔情。

朝夕轮替,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该被捂暖了,林白汐又岂能自持。

春花琳琅,纸鸢初飞。夏蝉夜鸣,沙堤烟火。秋深露重,赏月对酌。

寒蜇满地,人走茶凉。

他那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韩默,倾之慕之,宽之忍之,却连一个完整的四季都不曾得到。

他以为韩默是他的归宿,以为自己苦尽甘来,误打误撞逢一良人,不是善始也可得一善终,哪料到头来,一切竟是镜花水月,指间烟云。

花花公子闲来无事的一场游戏,害他痴心错付,洋相百出。

明明都是精心设计的烂俗桥段,偏偏一套一个准,哄得他个傻的五迷三道,误把薄情郎当成真命天子。

他有多爱韩默,就被伤得有多痛,有多深。

可饶是如此,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磨灭不了扎根在骨子里的那分恋慕。

或许是雏鸟情结作祟,林白汐无法否认,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对韩默心动。

恨不能恨,爱不敢爱,林白汐被两种情绪不断撕扯,只觉心力交瘁,疲倦不堪。

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逃避可耻却救近火。

“韩默,我不想要了。”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用冷漠和疏离竖起了一道墙,死守着虚假的宁静,挡住了冷风骤雨,也挡住了万丈星河,只为任何箭矢都无法再伤他半分。

四目相对,男人乌黑湿润的瞳沉淀了墨色,眉宇间浮动着凝重的哀伤。

林白汐又一次推开了他。

“白汐,我们中就你结过婚,你以前怎么哄朵朵妈妈的?”

“快给我支支招吧。”

王韬求到他头上来,大概真的是黔驴技穷,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林白汐的情况无法与一般人相提并论,他隐私意识强,仅透露过自己有个儿子,至于其他的内容,便任凭别人自行想象。

他回忆了下自己和韩默的相处,模棱两可地答道,“做点她爱吃的吧……”

“唉,哪那么容易,她也羡慕同事男朋友天天给做爱心便当,觉得人家体贴,但干我们这行的,自己按时吃饭都够呛。”

王韬重重地叹了口气,拖长音节道,“难啊......”

林白汐嗫嚅一下,不知还能再安慰什么,于是选择做一个安静的听众,继续掰他的菜叶子。

实际上韩默这段日子在学煲汤,每天傍晚给林白汐捎一桶,巧舌如簧地塞了,拿韩朵当幌子。

第一天玉米排骨汤,淡得像白水,第二天虫草花瘦肉汤,林白汐尝出了膻味,第三天鲫鱼豆腐汤,他喝两勺便吐出一小块乳色鳞片,像塑料膜一样附在舌尖上,异物感强烈。

但第四天,桶里换成了板栗乳鸽汤,清甜适口,温和滋补,卖相味道俱佳,连他这个久浸庖厨的也挑不出一点错处。

韩默很闲吗?

即使是他们刚认识那会,那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纡尊降贵地讨好他过。

韩默将商人的逐利性延伸到了感情中,凡事只求效益最大化,能砸钱了事的决不多动一根手指,生怕浪费一点心力,做了亏本买卖。

若非第一口就尝出异样,林白汐如何也无法相信,韩默肯踏踏实实地为他下厨,而不是随便找家星级酒店投机取巧。

可迟来的忏悔与道歉于事无补。韩默幻化出了太多的海市蜃楼,林白汐望着美好的虚影,曾不知疲倦地奔赴,跌倒,几乎葬身沙暴之中,就算现在将他领到真正的绿洲前,他也因心有余悸而驻足不前。

林白汐不敢去赌。

午间,一行人生火烧烤。肉串均匀铺在烤架上,被火舌燎出滋滋细响,泌出的油脂积在纹理中,随着翻面而缓缓滴落,浇得火苗直往上蹿。

林白汐拿细刷抹上椒盐辣酱,翻烤刷油,同事们在一旁闲聊,他看着灶,默默思索心事。

不一会亭子里肉香四溢,铁丝网上的肉串鸡翅焦黄油亮,色泽诱人,大伙早已没了唠嗑的心思,饿狼似地盯着烤架,馋得频咽口水。

林白汐笑笑,招呼他们过来吃。

五花肉肥瘦相间,被烤得外酥内嫩,辛香浓郁,牛羊肉串不腻不膻,肉质鲜美,几样蔬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大快朵颐后,几位男士主动来清理收拾,大家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亭子打扫干净。吃剩的食物,纸巾竹签,用大号垃圾袋装了两袋,系上结后靠在木柱边上,准备下山了带走。

吃饱喝足,倒也不赶着回去,大部分人都倚着美人靠,懒洋洋地摆弄手机,打游戏,或者刷社交软件。

程莉兴起,提议大家联机打一款竞技手游,林白汐不玩游戏,王韬也无意参与,剩下的人数正好能凑五人排位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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