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的东西,真的是朵朵送的吗?”
在他不信任的目光下,韩朵咬着嘴唇,沮丧地垂下了头。
“爸爸买蛋糕的时候,朵朵选的,爸爸付的钱。”
“一个蓝莓味,一个芒果味,爸爸工作很辛苦,朵朵想买给爸爸吃。”
小家伙小声地坦白,眼眶含泪,泫然欲泣,“爸爸,朵朵是不是做坏事了?”
林白汐了解完事情原委,才明白自己误解了韩朵的好意,心里也后悔莫及。
他跪在地上,把韩朵搂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背,柔声道歉,“朵朵没有做坏事,朵朵是好孩子,是爸爸的小天使。”
“爸爸以为朵朵在帮忙送东西,所以才没有马上相信朵朵,对不起宝贝,你可以原谅爸爸吗?”
韩朵点点头,张开双臂环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道,“爸爸也是好孩子,朵朵最喜欢爸爸了。”
“朵朵就一点点难过,一点点,没关系的,朵朵原谅爸爸。”
林白汐不愿在孩子面前失态,将唇抿成一条线,忍着眼眶热胀,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点瞧。
他搂紧了韩朵,努力想牵起一个笑,试了几次,嘴角都掉了回去,眼眶随即滑下一行泪。
韩默送他最珍贵的礼物,早就在他的怀里了。
那晚入睡前,林白汐主动给韩默发了一条信息———
“如果你真心想补偿韩朵,想好好爱他,我不会干涉也不会阻拦。”
“但如果你只是想利用他,把他当成讨好我的工具,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韩默,韩朵是我无价的宝贝,不要让他难过,不要伤害他。”
后来当他加班结束,韩默便会带着韩朵在大厦楼下等他。
有时牵着,有时抱着,动作依旧不太熟练,像个新手奶爸一样,但多少有了点进步,至少韩朵趴在他肩头时,身体状态是放松的。
一大一小站在门口的行道树下,男人英俊矜冷,小孩软糯可爱,眼眉却惊人地相似,惹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林白汐加过一个撇开组长的小群,某天下班前竟然刷到父子两的偷拍照。几位女同事在群里热烈地讨论这对父子在等谁,甚至锁定了五位嫌疑人,每个都是公司里艳名在外的美女。
林白汐那天硬着头皮出了大厦,翌日上班时,周围同事看他的目光都有些微妙,或暧昧,或揶揄,但碍于林白汐与这里的大部分人私交甚浅,也没有谁敢直截了当地打听他的八卦。
林白汐接过韩朵后,韩默会跟在他们后头,陪他们一起坐公交回家,保持着一座之隔,一步之遥的距离,一路无声相随。
没有加班的日子,韩默照旧会在花坛边等他,与以往不同的是,公寓门口多出了一份小礼物,给他的用白色纸袋装,给韩朵的用五颜六色的彩纸包。
糖果,玩具,绘本,韩默开始研究幼儿园小朋友的喜好,在他第一次送出英文字典被老友嘲笑以后。
林白汐意志坚定,韩默送什么都不为所动,但他不拘束韩朵的选择,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拒绝。
监护意味着责任,而非独裁的权利。
他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便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于世,不是他的傀儡,也不是他的附属品。林白汐不欲用自己的人生绑架韩朵,将他的爱憎加诸其身。
接不接受韩默,韩朵自有一番定夺,孩子对善恶的直觉比成年人更敏锐。
分与合,终究只是他要面临的问题,无论未来如何,韩朵都有资格获得两份完完整整的爱。
每个周末,韩默会在晚饭后来探望韩朵,听小朋友分享见闻,或者陪他玩一会玩具。
林白汐默许了这个惯例,或者说,他做出了妥协,允许韩默继续在他的生活里占据一角,一点份量,远离重心,也不再起决定性的作用。
就像是旧城改造,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的时候,总归要保留一点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随着时代更迭,或成为点睛的名胜古迹,或因格格不入而被夷为平地。
后浪杀死前浪,时间会做减法,为他留下最有价值的人和物。
不破不立,但亦不可操之过急。
没有结束,两人要解决的问题不少,林白汐心态已经变了,复合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
韩默后头还有一场毒打要挨,下一章沈清庭上线。
第27章
一个月后,沈清庭出差回国,两人约了一顿饭。林白汐不了解餐厅,怕订了家虚有其名的,干脆把选择权交给沈清庭,自己只管买单。
这顿饭在他入职的第一周就该请了,但那时沈清庭在国外忙项目,两人隔着十四小时的时差,正常聊天都困难,更别提跨洋见面。
请客吃饭虽然还不清人情,可也没有比它更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谢意,沈清庭一闲下来,林白汐就“预约”了对方回国后的第一场饭局。
沈清庭细致入微,既知林白汐独身育儿,便主动提出让两个小孩也见一面,就当是家庭聚餐,林白汐带上了韩朵,也能安心享受美食,无需紧赶慢赶。
于是两人敲定这周末晚上见面,沈清庭选了一家会员制的日料店,以自己的名义订了包间。
餐厅在近郊的风景区,地点较偏,沈清庭开车来接他们。
出发前,林白汐给韩默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与韩朵今晚外出,避免对方白跑一趟。
一个月未见,沈清庭比记忆中清减了些,但依旧温润如玉,眉眼含笑。
在车上时,林白汐问起他在国外的见闻,沈清庭便用一种诙谐轻快的口吻倒起苦水。
林白汐听得笑逐颜开,和沈清庭在一起时,他永远也不用担心冷场。
这个人拥有让沉默也变成一种舒适的魅力。
驶出了市区,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窗外远山田野,车头落日熔金,风光无限。
沈清庭似乎是这家店的熟客,轿车抵达后直接开进了露天停车场,下车后又带领他们找到通往正门的路。
从外观看,餐厅所在之处更像某个景点,瓦屋面,石台基,檐角如飞燕。
檐下一名女侍者颔首而立,身着二尺和服,妆容素静,盘发精致,一尾流苏垂在鬓间,随步轻摇。
沈清庭报了名字,她盈盈一笑,欠身将他们请入内部,招来另一名打扮相似的女侍者,负责为他们引路。
走廊一面是墙,一面由几间和室拼成,笔直地延伸到底,光线像纱一般柔和。
女侍者停在其中一间前,玉手抚上隔扇边框,为来客缓缓开启。
“请进,客人请把鞋子留在门口。”
闻言,大家一齐弯腰脱鞋,林白汐正要进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他转过头,竟看见韩默站在不远处,身旁还跟了位年轻男士。
林白汐猛怔住,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俯着上半身,目光掠过韩默,定在了那位同伴的脸上。
在看清的一瞬间,林白汐像雷劈中一般,骤然睁大了眼睛,又快速望向韩默,拧着眉头,投去诘问的眼神。
男人的表情也精彩得很,从初见的惊诧,到冷静后的不满,再到此时此刻,强装镇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韩默身后的人,赫然是那天替他解围的面试官。
霎那间鸦雀无声,林白汐的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爸爸”
韩朵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接着与韩默同行那位,名叫叶泓祺的高管率先反应过来。
这人硬扯出一个假笑,尴尬地向林白汐打招呼,“哎,白汐,你也来吃饭啊。”
说完又僵硬地拍了拍韩默的肩,演技浮夸地感叹道,“阿默,原来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能打酱油了吧?哈哈...哈哈......”
殊不知此话一出,无异于不打自招。
韩朵跟他站在一处,哪怕朝韩默喊了爸爸,正常人也会认为韩朵在叫自己。
叶泓祺怎么能凭一句话就断定,韩朵是韩默的儿子?
如果他事先知情的话,是不是等于叶泓祺从面试时起,就知道自己跟韩默之间的关系?念着这一层关系,所以东洋才会对自己破格录用?
一条线串联了重重疑点,所有异样都得到了解释,原来拨开迷雾之后,真相竟是满目疮痍。
“白汐,我们进去吧。”
沈清庭碰了碰他的手肘,林白汐触电般地回过神,迅速脱掉鞋子进门,像避瘟神一样避着门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