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服的内容,韩默额头一跳,猛然有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他握紧了林白汐的胳膊,眉心拧在一处,明显不安至极。
此情此景之下,他依旧强势的一方,用不容挣脱的力气拽住了林白汐,可韩默清楚,这一刻两人之间的主导权已经转移到了林白汐手上。
等不到回应,林白汐自嘲一笑,眸底乌沉如夜海,一颗心早已在无言中被戳得千疮百孔。
在韩默的注视下,他将扣住肩头的手一点点地扯离,艰难却又坚定,随后松开掌心,垂下了手。
“韩默,我累了。”
林白汐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什么话都说尽了。
没有学过医,专业知识勿细究
第11章
两人擦肩而过,韩默猝然回神,忙不迭攥住了林白汐的腕,急声道,
“他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个代称,林白汐轻嗤一声,明明早就猜到真相,但在韩默亲口证实的这一刻,他的心才是真正死透了,冰冻三尺,切肤之痛也不及于此。
“韩默”
“我们离婚吧。”
林白汐背对着男人,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韩朵给我,其他的我都不要。”
霎时间,万物静默,身后是一片凝固的死寂,连尾音都像有了巨大空洞的回声。
想到接下来的内容,林白汐叹了口气,商量的口吻不得不带上几分祈求。
“韩默,以后你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但我不会再有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和我抢。”
“当年你送的公寓和车子,我都没办理过户手续,现在依旧记在你的名下,处理起来也简单。”
话至于此,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林白汐顿了顿,又继续说,
“我这两天会去找房子,等韩朵出院,我们就...”
“林白汐!你在说什么蠢话?”
一声暴喝陡然炸响,韩默的手猛力收紧,像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强行打断了他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明晃晃的威胁。
“你要和我...离婚?”
两个字像从嗓子眼蹦出来的,被刻意压低了,又沉又涩,哪怕出于自己之口,韩默也仍旧觉得无比刺耳。
过往无论他们吵得多激烈,林白汐都绝不敢用这件事来要挟他,可就是这样温顺的人,今天却像长出了一身反骨,每一句话都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与决绝。
韩默咬了咬牙,拧着林白汐的肩膀,强行将他扳至身前。
手再难控制力道,韩默不敢置信地瞪着林白汐,急切地在那张脸上寻找丝毫破绽,好证明这只是他一时的意气用事。
林白汐被捏疼了,他蹙起眉头,垂眼看着男人微颤的指尖,两唇张开一线,又慢慢抿住了。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先结束这段关系的资格,即使真走到了那一步,离婚这一筹码也该掌握在韩默手中,而不是他这个见不得天光的小角色。
可世事难料,现在韩默尚未厌弃他,他却主动提出了分手,实在是造化弄人。
但那又如何,他不想过了,不想再将心力与时间耗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人身上,去历经数不胜数的失望,绝望,只剩下一颗遍体鳞伤的心,在黑暗中孤独而倔强地一跳,又一跳,一日又一日。
岁月呼啸,往事迢迢,只赠与他一场无人问津的荒芜。
一生就这么长,他还有多少个七年来挥霍,来如履薄冰地,心如死灰地继续蹉跎。
“韩默,我不想陪你过了。”
“我们散了吧。”
林白汐覆上男人手背,一根根地去掰开他的手指,试了几次,却徒劳无功。
“你到底在闹什么...”
对上林白汐的眼,韩默瞳孔一缩,剩下的质问便通通梗在了喉头。
林白汐抿着唇,长睫在眼廓投下一片阴影,不知不觉间,睫梢已挂满了剔透的泪珠子,接二连三地往下砸。
啪嗒啪嗒,像砸在了韩默的心口上,熔浆般地烫化了血肉,灼得那活物生疼。
韩默平时不喜争风吃醋之事,养的那些小玩意知晓他脾性,唯恐自己触了霉头,连过问都没胆子,更不可能拿着其中某位向他发难。
可林白汐总归是不同的,韩默愿意为他作出退让。
“我答应你,不会再见他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不要闹了好不好?”
韩默当林白汐吃味,心里定了定,又莫名生出一丝欣喜来,语气更缓和了些,用指腹去拭他的泪。
霍向欢与林白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他可以多给霍向欢些资源作为补偿,但没必要为了他跟林白汐闹到劳燕分飞的地步。
这次确实是他的过失,他主动搭好了台阶,林白汐也该顺坡下了。
“韩默,我不是因为那位给韩朵糖果的先生,或者小姐才要和你离婚。”
“不是因为任何人。”
林白汐平静地注视着他,眼里的泪却像山洪决堤,怎么压抑都收不住,连带着唇也在微微发颤。
“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没劲透了,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算什么?以前我总想着,你照拂了我这么些年,我该心怀感激地报答你才是,可后来我发现,我为你做的那些实则可有可无,你找佣人,找床伴都可以满足你的需求,而且他们做得比我更好。”
林白汐叙叙地剖白,韩默心头钝痛,下意识想否认,可一见到那张泪流不止的脸,他的大脑就搅成了混乱的一片,根本组织不出半句条理清晰的话。
为了遮掩哽咽,林白汐话音一顿,又放轻了声音,
“再然后韩朵出生了,我想我待在这里,至少他可以安然无恙地长大,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哪怕这个家庭结构怪异,有两个爸爸,一个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另一个...又吝啬得不肯分一点点爱给他。”
“可现在来看,好像是我错了,原来我的坚持并没有任何意义。韩默,离开了你,韩朵的确会失去现在这样优越的生活条件,但我想,他至少会是平安的,快乐的。”
“以后...以后他不会怪我的。”
林白汐抬眼望他,眼尾似揉开一抹红脂,竭力稳住了声调,却抑不住泪涌如注。
“我们不能好聚,就好好散了,好吗?”
其实他已经不如何伤心了,只是一开口,泪水就违背了他的意愿,争先恐后地往下肆虐,好像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和苦闷尽数发泄。
韩默一时错愕,怔茫地捧着林白汐的脸,泪水接连不断地飞坠而下,滚热地划过他的手背,徒留道道湿痕交错。
过了半刻,韩默绷紧唇角,面色顿时变得凝重,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回的争执不同往日。
林白汐早就对他们的感情倦了,淡了,想要彻底地结束这一场名不副实的荒唐婚姻。
林白汐要离开他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叫他无法再维持理智与从容,韩默突然发了狠,一把将人按进怀里,恶声道,“你休想!”
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韩默咬紧牙关,逼得眼角赤如泣血。
没有他的允许,林白汐怎么敢先抽身而退?!
“不想离婚吗?韩默。”
男人死死圈着他,林白汐被勒得难以喘息,他像被折断头颅的天鹅,温驯地垂靠在了谋杀者的肩膀上。
泪水模糊了视野,顺着眼角滑过鼻骨,林白汐睁着眼,轻声道,“可我已经不爱你了,韩默。”
“放过我吧。”
埋藏了多年的心意,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痴情人讲烂了的三个字,他也曾向韩默在心底念过千千遍,只可惜这漫长的枯寂的七年光阴,最终将这一点点可怜的痴心妄想碾至于尸骨无存。
“我欠你的债,用七年的青春也该还清了,韩默,我们一笔勾销,好吗?”
这句话不知刺激到了哪处,韩默掐着林白汐的肩,将他推开一些,气急败坏地逼问道,“一笔购销?你上了我的床,还生了我的儿子,你要怎么一笔勾销?”
“你不爱我,那你想爱谁?”
“你要爱谁?林白汐你告诉我!”
爱谁呢?
林白汐想,总归不能是韩默,爱他的话,太苦了。
要习惯长夜漫漫,孤枕独眠,要矬去一身傲骨,任他亵玩狎弄,待云销雨散,又得摆出一副光风霁月,冰清玉洁的模样,不能两相依偎,不可胡搅蛮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旁人浓情蜜意,面上却依旧端得云淡风轻,水波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