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陈星茗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赵希竹微垂眉眼，轻声追问：“是没有时间吗？其实我们还没有定好是哪天，到时候可以再商量一下……”
面对赵希竹的死缠烂打，陈星茗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小学毕业已经那么多年，我连人都不认识了，我真的不想去，你去问问别人吧。”
第41章 星星的距离
赵希竹沉默了下来。
半晌过去, 她才终于重新抬起头，柔声打着圆场道：“不去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些小学同学, 我就是帮他们问问，估计到时候我也不会去了。”
对方没回话, 她顿了一下, 没有立刻离开。
她知道陈星茗的拒绝很果断, 但她不想就此放弃。
于是她不死心地追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陈星茗，我能不能加下你企鹅好友？以后我们可以……”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 陈星茗就漫不经心地打断道：“我不用企鹅, 就不必了。”
“那威信呢？威信也可以。”
“我威信不加人。”
陈星茗明显只是不想加赵希竹好友, 拒绝的态度强硬到连一旁偷听的李琦璿都直摇头，替赵希竹觉得尴尬。
但此时她的心里却升不起丝毫的庆幸，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两人身上。
她本来还想过离开，但心底隐隐觉得两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忍不住停留在了原地, 继续听了下去。
赵希竹闻言，彻底明白了陈星茗的意思，她愣在了原地, 似乎有些受伤。
她低下头,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和陈星茗是小学同学，她却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又或者说, 她对所有的小学同学都没有什么印象，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她永远都是游离在众人之外，融入不了集体。
但她却清晰地记得高中再次见到陈星茗的那一天。
她还记得那是高一上学期一次稀松平常的月考。
她被随机分到了考试人数最多的考场，学校的阶梯教室。
考试之外的时间里, 其他同学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落单的人寥寥无几。
她就是其中之一。
教室大又宽，显得落单的人分外显眼。
而考场里有个少年和她一样，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面靠着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树荫出神，身影清冷又孤寂。
偶尔也会有人找过来，拿着各科解不开的难题和少年探讨，只有在那些时候他才会露出温和的笑容，但解答完别人的问题之后，他又重新回归一个人。
她忍不住观察了许久，终于看出来，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虽然礼貌却似乎透着一股疏离。
表面很阳光开朗，身上却莫名藏着浓重的孤独感。
尤其是她总觉得，他独处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像总是冷淡清冽，毫无烟火气息。
就这样，她对他上了心。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她的小学同学，后来打听过后才知道。她隐约想起，似乎小学时候，他就和她一样。
是游离在其他人之外的，孤独的人。
见赵希竹不语，陈星茗后退一步，背靠上了墙壁，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一字一句地发问：“赵希竹，你喜欢我？”
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的李琦璿闻言，震惊地微缩瞳孔。
两个人都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出口。
赵希竹也惊讶地抬起眸，唇齿纠缠了好半晌，最终没有否认。
陈星茗神色淡漠，冷笑着又问：“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语气咄咄逼人，毫不留情，透着刺骨的冰寒。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样的陈星茗，赵希竹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释然。
他生气不想装样子的时候，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和她更像了。
“赵希竹，不要喜欢我。”
陈星茗直起身子，丢下了这句话，冷硬的声音惹得柱子后面的李琦璿惴惴不安地打了一个抖。
“陈星茗。”面对斩钉截铁的拒绝，赵希竹却毫不介意，反而浅浅地笑了一下，“你看，这才是真正的你不是吗？”
她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她知道，只有她才懂他。
他们是同类。
“我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
李琦璿实在是不敢再偷听下去了。
还没等不远处的两人说完话，她就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赶紧落荒而逃。
她心有余悸趴在科技馆展区的扶手上，忽然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两臂。
她刚才亲眼看到他拒绝赵希竹的时候，完全没有留下半分余地，冷漠得好像跟平时的他像是两个人一样。
好奇怪，明明被拒绝的也不是她自己，她却也感同身受一般地害怕起来。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对他的喜欢似乎还没有被他察觉。
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自己永远不说出口，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普通朋友，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
总比被赶走要强。
她抬起头，望了眼位于她头顶上的科技馆模拟星空。
她想起赵希竹刚才说到的一句话。
陈星茗和赵希竹是一样的人……
是不是意味着像他们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这样熠熠生辉地挂在高处，冷眼旁观着别人对他们的仰望和爱慕。
就像这满目的星空，看似近在咫尺，实际里面的每一颗星星离地球都非常遥远。
这超过万亿亿颗星星中，人类能观测到的星球，距离最远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五十亿光年。
而那么渺小的她，即使能看到星星发出的光芒，也永远无法触及它的真实。
————
陈星茗用手下压开关，关掉了水龙头。
等水槽里的水都流尽了，他才慢慢抬起头，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他微微勾唇，扯出了一个笑，旋即垂下嘴角，眉眼恢复了清冷。
他还是学不会。
明明在笑，笑意却总也不达眼底。
学不会像李琦璿那样，活得纯粹真实，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简单肆意。
毕竟这份天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有这种时候，他总算能显露真心。
赵希竹刚才说的不对，他和她才不是一样的人。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小学的时候，她是班上高高在上，目中无尘的白天鹅，被大家捧在云端，所以不理凡尘。
而他和宁泽都是被其他人霸凌和排挤的对象。
宁泽从小就长得很瘦小，即使到了高中也瘦得跟猴一样，小学时候就是班上最好欺负的目标，大家的出气筒。
而他则是受到父母长期不合的影响，性格也变得阴沉，不讨人喜欢。
其实他和宁泽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小孩子的恶意往往就是这样。
他们厌恶一个人，有时候甚至可以简单到不需要任何来由。
只是因为不合群，所以就是异类，因为是异类，所以就要排斥。
后来，父母总算是离了婚，他跟着母亲去了加拿大，也终于摆脱了校园暴力的泥潭。
可好日子还没过多久，母亲就再婚了。
有了新家庭后的母亲过得很幸福，可越过得幸福，他的存在对于母亲来说，就越是一根刺。
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讨母亲欢心。
他努力变得开朗，变得优秀。
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自己会被抛弃。
然而后来他才明白，面对有些事情，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还有那些童年刻下的伤痕，也一辈子也无法磨灭。
陈星茗回到一楼的展区，刚好看到不远处趴在扶手上望着模拟星空的少女。
莹莹的光溢了下来，轻盈地落在她的发梢。
她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从垂下来的长度观察，本来只能包脸短发已经快成了及肩。
她耷拉着脑袋，和周围的喧闹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孤独又寂寥。
他脚步微微一顿，有些奇怪为何她独自一人。
而且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有这么不开心的时候。
他思忖了一下，缓步走去，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李琦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