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说罢,又转头对青鸾吩咐道:“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带她去一趟翰林医官院,请吴医官给她看看伤势,开些药来,之后再去安排一下她的住处。”
“是。”
青鸾颔首,随即带着云檀一同离开了仁明殿。
*
已是卯时三刻,金乌西坠,百鸟归林。疲惫的人儿带着满身倦累,终于回到了家。
用过晚膳后,沈砚仰首靠在椅背上,闭目享受着发妻给自己按摩。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倦容,看得阮清茴一阵心疼。
“陛下,若是实在劳累,不如早些歇息吧。”她柔声说道。
那人睁开双眸,牵过她的手冁然一笑,“我今日都未曾同你好好说过话,不舍得就这么睡了。”
“话可以日后再说,不急于一时。陛下若是休息不足,影响了龙体康健那便是头等大事。”
话毕,她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往内室走去。
正路过一旁垂首的宫女时,他忽然“欸”了一声,指着新来的云檀问道:“阿茴,这是你新收的宫女吗?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提到云檀,阮清茴忽然想起她曾说过,陛下也曾亲眼见到刘姑姑对她打骂,算是证人之一。于是她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他复述了一遍。
听完,沈砚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想起了当日之事。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个事来着。不过刘姑姑用棍棒施暴这事儿,我倒确实没想到。阿茴罚得好,只是略轻了些。”
“略轻?”她有些讶异,“陛下不是一向宽厚待人,怎的这次却嫌我罚得轻了?”
沈砚弯起唇角,揽着她往内室走去,解释道:“宽厚是要分人的,一个人若是品性纯良,对他宽厚是应该的。但若是对刘姑姑那种漠视他人生命的人宽厚,往轻了说是无济于事,往重了说,便是助纣为虐了。”
这番话虽语气和缓,但听进她的耳朵里,难免让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对本该重罚的人却自以为宽厚的轻罚了她,说不定还会助长刘姑姑几分侥幸心理,今后更加变本加厉。
可罚都罚了,总不能又将人叫来,收回自己的决定再重新罚一遍吧?
瞧着阮清茴垂头自责的模样,他捧起她的脸,弯下腰来轻吻了一下,浅浅笑道:“阿茴不必自责,内廷之事本就是阿茴说了算,罚什么都是应当的。明日我让全安派个副掌事过去,今后盯着她便可。”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她点点头。
到了内室后,本欲给他宽衣,手还未碰上腰带便被他倏尔握住。
“上次大婚时我不是同阿茴说过吗,这些琐碎之事不用阿茴来做。”他笑了笑,满眼温柔。
阮清茴听他的话收回了手,想着云檀刚来仁明殿,让她熟悉一下如何伺候也是好的,于是便转头唤道:“云檀,你来给陛下宽衣吧。”
话音方落,云檀登时心中一怔,几不可察地吞咽了一下,怀着暗自紧张的心情缓缓挪动步子。
去靠近那位,她最想接近的人。
第6章 竹马。
即使此刻已经心如擂鼓,但云檀依然表现得十分镇定,从容不迫地解开沈砚的腰带,给他脱下外衣。
全程看不出一丝别样的心思来,随后,便同青鸾一起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临走前,一双含情目回首望向屋内,停留须臾,旋即收回视线快步离去。
阮清茴被他搂在怀里,双目紧闭正欲入睡,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人的掌心在肚脐眼上轻轻打着圈儿。
语调轻快的声音随之从头顶传来:“我明明时常辛勤耕耘,怎的却不见阿茴的肚子有动静呢?”
真是好一个辛勤耕耘,怀里的人抬眸嗔了他一眼,面色微红地转过身去,“那…那肯定是你太急切了,古人都说有心栽花花不开的。”
“谁说我急切的?”沈砚撑起身子与她对视,“我不过是想偷下懒嘛,阿茴有了身孕,我便可以早些从那群谏官手中解脱了,阿茴都不体谅我。”
她侧过头来望着他,抿了抿唇,“那若是……若是我生了个公主,陛下会不会…不喜欢啊?”
尾音还未落下,便被他扬声否定道:“当然不会!若是阿茴生了公主,我高兴还来不及。其实我私心里就是想要一个公主的,只不过对不起祖宗罢了。”
说着,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唇角翘起张扬弧度,“阿茴若是给我生了个公主,我便让她做这世上除了她母亲之外,最最尊贵的人,把这世间第二好的宝贝都给她。”
不用他说,阮清茴便知晓世间最好的宝贝他想给谁。心里顿时恍若跌进春阳,和风细雨,暖流绵绵。
然戏谑心思稍起,面上故意问道:“陛下难道是忘了母后吗?”
“哎呀!”他一敲脑袋,配合她似的露出愧色,“差点把母后给忘了,那就换一换,母后用最好的,阿茴和我的小公主用次好的,你觉得呢?”
阮清茴被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发笑,仰起下颌学着他方才的动作蹭了蹭鼻尖,柔声回道:“但凭陛下做主。”
眼前那人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了怔,随即勾起深深笑意,低下头来,在距美人咫尺之处停下,温热的呼吸扑在她如羊脂般的面容上。
“这次可是阿茴先撩拨我的,明日,阿茴可别像之前那般,怪我折腾你。”
说罢,趁她正欲开口反驳之际,猝不及防地含住了那双软唇,舌头也不甘示弱的抢占先机,攻城略地。
屋外明月如钩,繁星点点高缀夜空,偌大的四方城里,偏得一对有情人你侬我侬,好不快活。
翌日,沈砚早起,如往常一样悄摸松开正在熟睡的美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取过衣服行至东房穿衣。
正穿进一只袖子,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极轻的敲门声。
他后退两步,伸长脖子朝床榻那边望去,见阿茴并未被这敲门声吵醒,遂放下心来低声回了句“进”。
云檀开门走进,曲身福礼,“陛下,奴婢来伺候您更衣。”
“嗯,动作小声些,别吵醒了皇后。”
“是。”
沈砚展开双臂,任由她给自己穿上外衣系上腰带。云檀的动作很轻,连衣物间的窸窣声都甚少传出,而衣服更是给他穿得整齐妥帖,这让沈砚不得不对她又加深了一次印象。
心想着,阿茴还真是收了个机灵又得力的婢女,今后内廷里的琐事能烦忧到她的,想必也会少一些。
思及此,他便在走出殿门后,还特意叮嘱了云檀一句,让她以后跟在皇后身边尽职尽责,照顾好了皇后他重重有赏。
似乎是因“重重有赏”四字而让她显得非常开心,乖顺应下后,看着沈砚离开的背景,她缓缓勾起抹志在必得的笑来。
*
初夏时分,因着皇城地属南方,天气已然炎热起来,连宫女们也纷纷换上了纱衣。
阮清茴方从太后那回来,青鸾便连忙脱去她的外衣,从冰鉴里取出冰好的茶水递给她。
“青鸾,母后明日便要去黄山避暑了,前几日让你备的安神香备好了吗?”她问道。
“回娘娘,都备好了,今日便派人送过去。”
她“嗯”了声,打开冰鉴取出里面的木制方盒,又将方盒盖子打开,检查了一遍里面的水果有没有被冻坏的。
确认一切无异样后,又道:“你把这个送去文德殿给陛下吧,我小憩片刻。”
“是。”
青鸾接过方盒退了下去,照顾娘娘午睡的重担便落到了云檀身上。
阮清茴躺在贵妃榻上闭眼小憩,云檀给她盖上一条薄毯,站在一旁手持团扇轻轻扇风。
好在初夏时分并无蝉鸣,伴随着身旁的缕缕清风,她很快便进入了睡眠。
云檀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眼看着那双蹙起的秀眉逐渐舒展,呼吸也随之变得平稳绵长,她悄悄离开了殿内。
再次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小桶备用的冰块。她一边提防着榻上那人醒来,一边动作极轻地往冰鉴里添加新的冰块。
直至那一小桶的冰块全无,她这才悄悄退了出去,将木桶放好后又回来继续扇风。
中途阮清茴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本能地将身上那条薄毯往上拉了拉,裹住自己的身体。
待呼吸再次平稳下来后,云檀轻手轻脚地将薄毯往下拉了些许,随即又走到她身后,将手里扇风的力道加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