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71)

作者:箫云封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兰景明咬紧牙关探出五指,攥紧陈靖手腕,一寸寸向外扯动:“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口舌。”

陈靖眉峰轻挑,饶有兴致看人。

“父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背叛父汗,”兰景明一字一顿吐息,额角冒出青筋,“你死了这条心罢。”

兰景明视死如归,微微仰起脖颈,做好被陈靖一剑封喉的觉悟。

陈靖垂下眼睛,望着那浮起指痕的细颈,指头摩挲上去,洇出薄薄紫痧。

感官迟钝下来,皮肤向上灼烧,筋脉勃勃跳动,皮肤下仿佛裹着水球,水球底下有烈焰炙烤,兰景明瑟缩起来,被烤成一块干皮,他害怕触摸厌恶疼痛,阿靖的指头放在上面,只需轻轻蹭|动,就令他战栗不已。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费口舌,”陈靖收紧手臂,掰过兰景明脸颊,令人看向旁边,“看看你能撑多久罢。”

包裹被人扯开,里头冒出一只长条木匣,内外三层满是不堪入目的东西,兰景明看过一眼,扭头便想逃走,腰背被人拉住,向后落入宽阔胸膛,眼前被一块红绸遮住,在脑后狠狠勒紧,系成一团死结。

眼前陷入黑暗,兰景明欲要张口,一根镂空细杆挤进齿间,向内压进唇角,喉口软肉挤压成团,舌头痉挛起来,竭力想挤出异物,却被压得更深。

短短几息之间,兰景明动弹不得,腿脚都挪动不了,陈靖自包裹里取出朱红长绳,慢条斯理解开绳扣,绕过兰景明后颈,在胸前交叉起来,又在腕骨缠绕数下,将人两臂捆在一起,轻松抬到榻上。

颈上腕上还有红肿,陈靖拧眉看着,自包裹里取出棉布,垫在绳索底下,又将厚重被褥拉来,给兰景明垫在膝下,让他跪在上面,不至于硌伤双膝。

“好东西还有不少,足够你品尝几日几夜,”陈靖拍拍兰景明面颊,扯出一块绳结,啪一声弹动回去,“既然狠话放出来了,便让我见识见识,你有多大的本事。若是受不住了,说出兰赤阿古达藏在哪里,你便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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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兰景明昏睡过去,脸颊全哭皱了,眼窝肿成桃子,隐隐洇出白痧。

陈靖保持僵立的姿势,半晌不会动弹,兰景明倒在他肩膀上,像一片羽毛,一团飘来的棉花,一捧柔软的白纱,两只手臂环绕过来,紧紧圈住陈靖,似乎在寻求怜悯,又仿佛在索求温暖,他要绑住这个冷酷无情的施暴者,与他一同堕入深渊。

神智被响动的锁链扯回,陈靖扶住兰景明肩膀,将人放回榻上。

即使绑着几圈棉布,那只脚踝还是被磨破了,泛出一圈红肿,陈靖怎么看怎么碍眼,手臂探过去拧动几下,将链子几下拆掉,随手抛在地上。

脱|掉这个沉重的束缚,兰景明眉心舒展,鼻尖轻颤几下,微微松了口气,陈靖想将人放上被褥,可这被褥被折腾的斑驳一片,压根没法睡人,他想将人放下换床新的,兰景明却像被主人丢弃的狸奴,皱紧鼻子哼哼唧唧,手指捏着陈靖袍角,拳头攥得发白,怎么都不肯松手,陈靖只好将人托在怀里,艰难用单手换上被褥,哄小孩似的轻轻摇晃,哄得兰景明睡沉了松开手了,才将人放回褥里。

那身薄纱折腾得没法看了,陈靖找了自己一身旧衣,给人换在身上,兰景明人在梦中挣扎起来,手脚并用挪腾,要将衣衫踹掉,陈靖一个头涨成两个,只觉自己的小侄儿都没这么难以伺候,他绞尽脑汁思索半天,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衣衫都找来了,换了三回之后兰景明安静下来,自顾自蜷成一团,额头扎进膝窝,眉峰渐渐舒展开了。

陈靖捏那外衫捻动几下,只觉格外柔软,辨认半天才认出这衣衫是嫂嫂送的,只是他长高太快,好些买来都没穿过,全都给压箱底了。

兰景明睡得沉了,眼皮紧紧闭着,脑袋扎进膝窝,陈靖怕人喘不上气,手脚并用将兰景明拉平,拿被褥将人四肢压住,又将帘子放下遮住阳光,点燃一支熏香,兰景明这才放松下来,眼皮颤动几下,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陈靖的手臂悬在半空,指头掠在兰景明颊上,想要放下却落不下去,只能翻转回来,弯曲两膝坐在塌边,指头扎进自己头皮,狠狠揉捏两把。

这是该对待俘虏的阵势么?

陈靖不想面对自己,却不得不面对这些。

刑房里的家伙随口一句“契弟”,自己便像中了甚么圈套,强压着火气回来,问不了几句话便动起手来,将人折磨成这样。

他不是没有逮到过俘虏,哪回不是先将人丢进刑房,好好给一顿鞭子再说,可是对着这个鬼面修罗······他竟下不了手。

那些剥皮剜骨灌盐水之类的酷刑,哪样都下不了手。

甚至在这方寸之地将人折腾一番,都会生出歉疚。

陈靖转过半身,指头搁在兰景明颈上,向内收紧半寸,掌心摸到一片潮热,他抽|出手放在兰景明额上,那热度丝毫未褪,掌下眼角都是红的。

大门被人轻轻敲响,陈靖敛起神色,放下帘子走向门口,他已嘱托鸿野不准人来打扰,鸿野既然敲门······肯定有甚么事情他解决不了。

“有何要事?”

“回将军的话,”鸿野两手抱拳,毕恭毕敬弯腰,“老将军府那边派人来请将军。”

“大哥找我过去?”陈靖抿紧唇角,下意识向后看看,“我即刻动身前去,你去寻个郎中过来,给里面这人瞧瞧。”

“是,”鸿野点头,“将军放心,我即刻着人去办。”

鸿野着人去请郎中,郎中没到之前,他自己在院中转了几圈,担心里面一片狼藉没法见人,只得走进房中看看,刚一进去便嗅到淡雅梅香,房中陈设样样整齐,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塌边垂下一道长帘,挡住大半光亮,被褥里沉沉睡着一人,那俘虏穿着将军的衣衫,被褥盖到胸口,脖颈下垫着软枕,塌边小格里放着一盏热茶,醒来抬手便能摸到。

地上散着断裂的锁链,鸿野将它执起,放在掌心搓揉几下,这锁链不是好好被解开的,像是情急之下用蛮力扯断,随手丢下来的。

这俘虏显然没有这样的力气,莫非是将军给扯断的?

将军往日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穿过的衣衫随手乱丢,转天不知压在哪了,找都找不出来,翻山越岭行军久了,草地里睡过马背上睡过山谷里睡过,有没有被褥早就不在意了。不会照顾自己自然也不会照顾别人,鸿野从未见过将军对谁如此细心,连人醒来可能渴水这点小事都想到了。

若说这人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倒也可以理解,可这人明明是从北夷捉来的俘虏,与他们大战八百回合,是他们不可饶恕的敌人啊。

将军这是怎么了,莫非要将这人养在府中,不愿再放出去了?

鸿野坐立不安心中踌躇,郎中拎着药箱来到门外,他摆手让郎中进来,自己退到旁边站着,静静盯着郎中。

他与鸿卓幼时交好,鸿卓是他最敬爱的表兄,表兄走后他发奋图强日夜练武,有幸被提拔到将军身边,成为将军的副将,鸿卓因北夷而亡,他这些年来不敢淡忘,将仇恨埋在心底,只想有朝一日寻得良机,好好为鸿卓报仇,可是将军此番如此反常······这甚么鬼面修罗怕是有甚么魅术,令将军迷昏了头脑?

此人今后还有大用,要用他在战前诱敌,要用他逼兰赤阿古达出来,可不能让将军金屋藏娇,生出恻隐之心,舍不得再用他了。

郎中坐在塌边,搭着兰景明腕脉探来探去,捋着长长胡子叹息,叹息过后拧起眉头,换边再探一回,探了半晌还不放心,拾起银针转了几转,眯起眼睛看看,将银针收回针袋。

“如何了?”鸿野不耐烦了,走到郎中身边,“不必这般长吁短叹,府里药材众多,没甚么找不到的。”

“大人息怒,小老儿医术不精难堪大用,这位病人五内亏空气血瘀滞,体内余毒未尽,非药石所能医了,”郎中抱拳拜下,“若用温补的方子吊着,好好将养不再动怒,还能多些安宁日子。病人气力不足神智虚弱,最忌动怒动心动气,若要让人再多活些时日,这些千万要小心了。”

鸿野僵直立着,脑中五雷轰顶,眼珠眨动半天,才算找回言语:“你说的······ 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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