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施展轻功一路踏上最高处的看台,恰好看到洛无垂眸盯着方阵最角落那抹意图浑水摸鱼的身影。
他笑了笑,语气半嘲:“大师兄好兴致。”
洛无这才注意到孟笑上来了。他收了目光,到亭台处坐下:“你来做什么?”
孟笑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又拿起洛无面前的茶壶在身前的空杯子里倒了一壶,才半笑不笑地开口:“师兄应当知道我的心思,再过三月就又是宗门大比,那两位要是来了,想必不会放过他,我想……”
洛无看上去心情不佳:“季无谋与常清梦不会对他出手。”
“哦?”孟笑轻轻挑了挑眉,眼角微红,“师兄就这么确定?”
洛无道:“你才是最该让我担心的人。孟元舟,你屡次向他提起双修的事情,难道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孟笑一顿,顷刻又笑了笑。他拿起一杯茶,隔空敬了洛无一杯,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杯底落到桌子上传出一阵闷响,不难看出主人用了多大力气。
孟笑似是无意地往下看,目光却精准找到下面方阵最角落里靠墙蹲着偷懒的人,他声音极轻,轻到洛无不敢确定这话是否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会带他重蹈覆辙的。”
洛无无暇顾他,只是冷笑:“你这话说得好听,前世要不是你逼得太紧,我们最后跟阿眠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这话我只说一次,哪怕重来一回,溯回石用过了,便再用不得。你要是这辈子也走错了,到时候,才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他说话不客气,孟笑也没必要再给好脸色。
他轻轻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冰冷的、彻骨的恨意如有实质:“上辈子给了他一杯鸩酒差点害了他没命的可不是我,相比我们心怀苍生的大师兄,我那点事,简直不够看的。”
洛无一滞,随后眉间都染上怒意:“孟元舟!”
孟笑扬了扬笑意:“洛九州。”
洛无平复了片刻:“你上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吵一架?”
孟笑道:“我本就不是来与你吵的,师兄心怀大义,哪怕师弟犯错,也多包容。”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剑拔弩张起来。
好在洛无也不是计较的人,何况他跟孟笑之间,也不需要谁给谁台阶下。
他又看了看下面,角落里偷奸耍滑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溜走,他收回目光:“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阿眠似乎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你不要逼得太紧。”
孟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上辈子的这时候他就已经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了,大师兄可别忘了,我们四个可是被他骗了十几年。”
洛无沉默片刻,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孟笑说得对,无论苏锦眠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都有着不可小觑的手段和心计,实在掉以轻心不得。
“与其关心这个,”洛无突然想起什么,声音都沉了下去,“这回新人试炼新收了不少弟子,其中有一位,来自东离国。”
孟笑一顿。
前世哪怕到了最后,酩越峰都没有收过一个来自东离国的弟子,倒不是说酩越峰跟东离国之间有什么仇恨,只是酩越峰是剑宗,而东离国的人并不擅剑,所以两方交情极浅。
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入酩越峰的东离国人,实在蹊跷。
“谁?”
洛无眼光微暗:“三皇子,季如松。”
孟笑又问:“过了试炼?”
洛无点头:“天赋异禀,过了。”
孟笑点头,他不会问洛无为什么明知道这人不安好心还让他进酩越峰。
事实上季如松那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修炼上天赋很高,酩越峰的长老们不会放过这么个好苗子。洛无虽然被内定为酩越峰下一任掌门人,也不可能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阻止季如松入门,这只会让酩越峰与东离国发生嫌隙。
洛无道:“你身份敏感,这段时间还是少去找阿眠为好,不然惹了那人注意,只怕要给他惹祸上身。”
孟笑听明白了,什么东离国,什么季如松,都不过是洛无为了自己不去找苏锦眠的铺垫。
但他又偏偏不能反驳,毕竟季如松那人脑子不正常,要是他也对苏锦眠产生兴趣就不好了。
孟笑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第8章
这日吃饭的时候,苏锦眠跟沥青常年不变的“二人组”里多了个人,是初到酩越峰还不熟悉地方的新师弟。
对练的时候苏锦眠偷懒,平时与他一组的沥青就与那人组了队,沥青自来熟,三两下与人拉近了关系,自然不能再让人独行。
那人冲着苏锦眠伸出一只手:“季如松,师兄可以喊我的字,承平。”
沥青把人带过来的时候苏锦眠就见人眼熟,等人走近了,才想起是那天在梧桐镇的客店里见过。
他友好地回握住人的手,问:“你是东离人?”
季如松怔了怔,随即脸上笑意加深:“是。”
三个人一同往饭堂走去,季如松与沥青相谈甚欢,偶尔苏锦眠也搭上两句,但更多的时间,他在想季如松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是了,至少现在苏锦眠还没想起原著里对他的描写,那就说明他的出场次数不多,没什么值得记的。
不过也对,原著里除了一直深情主角的四个大佬,其他人的戏份都不是很多。
为显照顾,沥青少打了一个菜,让盛饭的师兄多给季如松打了几块肉。
酩越峰没有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沥青为人热络,一个劲地找话题,就怕新来的小师弟不习惯。
沥青问:“说起来东离临海,盛产海鲜,但酩越峰四周都是山,那些东西我们这边没有,你会不会吃不惯啊?”
季如松笑道:“东离地广,临海的是皇城,我们普通人家,也不是餐餐吃得起水产的。”
苏锦眠瞥过去一眼,没说话。
他直觉这个季如松在隐瞒什么,但又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肯袒露心迹。
然而就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季如松恰巧也在抬眼看他,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就撞了满怀,苏锦眠眼里的戒备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让人如数看了去。
季如松却像看不出来,他神色如常,手里的筷子还稳稳当当夹着吃食:“都是师兄问我,我也好奇师兄们都是哪里人,我去的地方多,说不定还到过谁的家乡。”
苏锦眠脸色白了白,沥青知道这种话题是他的禁忌,于是抢着答:“那我家你肯定到过,我就是酩越峰下头土生土长的梧桐镇人。”
季如松好奇:“可我途经梧桐镇的时候听说镇上的人对修炼不感兴趣。”
沥青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我那不是,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几次险些没了。后面还是我爷爷求我们酩越峰的长老帮我看,长老说我命格……怎么找来着?我也不记得了,就是说要想活命只能入道,我家里这才把我送上来的。”
季如松点了点头,又转向苏锦眠:“那苏师兄……”
苏锦眠还没来得及说话,沥青使劲咳了两声,示意他别问了。
季如松一顿,随后了然地收回目光,再不过问。
他这样,苏锦眠反而觉得不自在,再说他又不是原主,对这些东西并不忌讳,只是沥青做出这个样子,他自己也不好再提。
吃完饭,苏锦眠回房休息,原本他还防着怕孟笑再来找他,但一天几天都不见人影,疑惑的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天气渐渐暖了。
苏锦眠跟沥青每日与季如松一同作息,渐渐真的跟这个小师弟熟了起来。
季如松是南方人,心思比起沥青更细腻,也很会猜人的想法,有些话不该问就不问,光这一点就很讨人喜欢。
然而他平静无波澜的小日子才刚过了没几日,孟笑就又找上门来,与之前不同的,这回还捎上了个洛无。
孟笑的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从前他来找苏锦眠哪次不是面上带笑,就算苏锦眠而再而三地顶撞他也不生气。
这回却从来时就板着张脸,苏锦眠还没开口,他就先冲进人的房间,厉声数落:“你怎么跟季如松走这么近?”
洛无后进门,听到这句话眉头先皱,屋内生了火,他将最外面的薄衫脱了搭在椅子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坐下,语气里带着警告:“孟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