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没多少积蓄啊。哥,我和付辛我们俩一个月就那么几千块工资,除了平时生活开销,就不剩多少,再说我们又新买的房……真的拿不出来多少了。”
管瑟似笑非笑的笑了下,只可惜那笑跟哭差不多,他道:“你的情况我明白,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租房住,确实该买房了,你和小付又只拿个死工资,能有多少积蓄?我要是没亏本,我也不指望着你俩,可现在……爸刚才又去抢救了,大夫说要是抢救过来,只会比先前更糟糕。”
他顿了下,眼睛都红了:“爸是多爱干净的人?可你看这个月爸折腾的,瘦的皮包骨不说,还生了那么大块褥疮,每次往那里敷药,爸都疼得直叫唤。”
管弦也哭了。
她爸是个多坚强的人啊?当年厂里出事故,他把半截手臂绞进机器里都没吭一声。
管弦也心疼,可她没办法,她不上班,就更没钱,没钱就请不起看护,就交不起她爸的手术费,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她安慰管瑟:“哥,你也别为难,总会好起来的。”
管瑟呵了一声,道:“管弦,要不,就这样吧,算了吧。”他紧紧盯着管弦,瞳仁里有哀求,也有羞愧。
管弦怔住了:“哥?”
管弦扭过脸,道:“我找你来就是这事儿,你说吧,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管弦说不出话来。
管瑟逼她道:“就是点个头的事,你要是不同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为了你侄子侄女,我也得找点儿事干,不能总像现在这样……”
也就是说,如果管弦不同意管瑟的意见,他便把这个家里的人和事都摔给管弦,他不管了。
可让管弦同意放弃父亲的治疗,那她成什么了?那可是她亲爸,就因为没钱,没时间,就放弃治疗?那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管弦眼泪哗哗往下淌,她呜咽着道:“哥,你别逼我,你容我想想。”
管瑟也蹲下去,捂着脸道:“弦儿,你当我心里好受?可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让我什么都不干,就在这儿伺候爸,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
管弦挨着他跟着哭:“可那是咱爸啊。”
管瑟咬牙道:“让他一个人拖着咱们一家子?”
他一拳怼到墙上,道:“弦儿,你就当我不孝,当我是畜牲吧,我实在付不起爸的医药费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他这一走,只怕轻易不会回来了,管弦一想到以后只剩下自己,她凄惶的拽住管瑟的胳膊道:“哥,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要钱没钱,伺候管爸爸,她又没那份力气和精气神。
管瑟不吭声,可去势坚决,竟是真的不想管了。
管弦哭着道:“哥,你等等,我,我跟付辛商量商量……”
第047章 :薄情男(2)
管弦站在医院楼梯口, 焦急的倾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她在心里不停的祈祷:接啊, 快接电话啊, 快点儿接啊。
可付辛不懂她的心思, 凭她拨了十几遍电话,那头都没人接。
管弦只得给他发短信:老公, 我有急事, 你赶紧给我回个电话。
一直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回,管弦只得又发信息:老公, 我爸又抢救去了, 我哥问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老公, 你不方便接电话的话,给我回个短信……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只言片语。
管瑟走过来道:“弦儿,我先走了。”
“别,哥。”管弦闭着眼睛, 哆嗦着,含含糊糊的道:“你别丢下我, 哥,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管瑟也怔住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不确切, 应该说人没钱,连尊严都没有,就比如现在的他。
他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成天有饭局,不管是甲方,还是乙方,谁见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叫声“管总”,可一等他公司亏损,那就一个门可罗雀,他求上门,要么不见,要么哭穷,总之他下子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疫。
他从高高在下,摔到沦落尘泥,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借钱,可钱没借到,只收获了无数的冷眼和嘲笑。
就是自己亲父亲生病住院,他都不能始终如一的尽孝。
虽然他知道自己想的不对,没有什么比父亲的性命更重要,可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没有钱,连医院都不收治父亲,到了还是一死。
他做过无数的心理准备,甚至预想到妹妹管弦知道他这么自私和恶毒,会拿耳光抽他,可他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他的想法。
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管瑟还是觉得难受,他痛恨自己,也痛恨这么容易就在钱面前屈服的妹妹。
他红着眼睛瞪着管弦。
管弦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忍住害怕道:“哥,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有多艰难,付辛家里条件不好,他们家那么多人,就考出来他一个大学生,三天两头,他家找他帮忙,他赚的工资,能留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我们俩从一毕业就租房,被房东半夜撵出去的时候也不少,我实在受够这种穷日子了。”
好不容易他们两个现在终于迎来了好日子,新房买了,日子要好过了,可父亲的病实在是……无底洞,以她的能力,她填不起。
人穷,连尽孝都是奢侈。
应该说老天怜悯,没给这兄妹俩做不孝子女的机会,管爸爸没能出手术室。兄妹俩抱头痛哭,但心头隐隐都有一种解脱和庆幸。
付辛一直没给管弦回话,等到管爸爸的丧事都办完了,付辛才轻描淡写的发了个短信:“什么事?”
管弦紧紧抓着手机,又笑又哭,忙给付辛打了个电话。他拒接,只回了条短信:“我不方便接电话。”
管弦又抹掉眼泪给他发短信:“老公,我爸去世了。”
“是吗?我一直在出差,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管弦,你得学会独立,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要是咱俩有孩子,你都是孩子妈了,你能不能成熟一些?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找我?”
管弦的心仿佛坠到了谷底,那里是千年寒冰,她孤独的坠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肩,只觉得如此凄凉。
手机界面黑下去,她茫然的按亮,看着贫乏的对话,她一肚子话已经没了诉说的欲望。她打开输入法,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
她不是没感觉,从民政局出来那一刻起,付辛就一直强调他们俩已经离婚了,离婚了,她每每提到“假离婚”三个字,付辛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他什么意思?
管弦重新按亮手机,打出一行字:“付辛,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想说话不算数了?”
付辛回了一句:“你别无理取闹。”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真离婚?”
付辛半天没搭理管弦。
管弦心急火燎,恨不能现在就钻到手机那头,把付辛揪出来好好说道说道。隔着个屏幕,就好像隔着天涯海角,他想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他想不理她,他就不理她,她都没有任何办法。
管弦又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付辛置之不理。
管弦这时候才想起,自打付辛搬出去,她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公司宿舍?这么多年了,她连他的同事都不认得几个,这会儿想问问都不能。
许久,付辛才回了条信息:“不要再找我了。”
管弦再给他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他把她拉黑了。
管弦真想找到他公司,可她又怕惹急了付辛,他不肯和她复婚,更怕到手的房子被公司收回,那时候就是再复婚都没意义了。
管弦只能给付辛发短信:“我不找你,我等着你跟我联系,老公,你别这样,我认错还不行吗?”
管弦克制着始终不敢打扰付辛,转眼就是半年。
当初离婚时说好的,半年左右,房子钥匙下来,他们去复婚。
管弦用新卡号给付辛打电话,付辛没接,管弦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老公,我是管弦,房子钥匙下来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复婚啊?”
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管弦激动的手直发抖,半天才费劲的接通了电话:“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