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风……昭明帝好歹是遇到过这种情况，十多年前，他对陶太后和徐嬷嬷的双簧戏是司空见惯，这个时候，他无奈地说道：“母后，你们误会了，那姑娘真的是小姑娘，比晃儿还要小两岁，你让我如何动那种心思？”
三皇子萧晃是昭明帝幼子，生母武惠妃，去年才加封为晋王，今年也不过十六岁，陶太后这么一算，心里有数，那姑娘的确还未及笄，也太小了些，道：“等那姑娘及笄了，你要是喜欢，再让她入宫也是可以的。”
“母后，您就别拉红线了，我如今什么岁数，人家什么年纪？”
陶太后可不依，想起先帝时期的后宫佳丽，劝慰道：“先皇在世时，那些妃嫔比他小二十岁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小了将近三十多岁，先皇在你这个年纪，那些妃嫔才刚刚出生。就是母后，也比先皇小十多岁。”
“母后，我不想学先皇。”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先皇多情，后妃无数，后宫争斗也绵绵不断，他们母子在冷宫里待了十多年，若不是她还识得一些字，陛下也成不了今日的模样。所以，她这个儿子哪怕找不到合心意的人，也不愿意弄出后宫佳丽三千。
昭明帝想起后宫里还有冯淑妃和武惠妃，心下一叹，难道每个进入大宁宫的女子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早年，他一直以为是先帝妃嫔太多，嫉妒才让这些女人变得残忍狠辣，如今看来，有些人也是奔着太后的宝座来的，只是这个有些人恰好都被他遇到了。
他站了起来，抖了抖广袖，袖口的云纹如流水一般波光潋滟，温和笑道：“母后，我还有一些政务没有处理完，等会儿再来陪您用晚膳。”
“哎……”
陶太后看着昭明帝大步流星地离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不就是稍微提及一下纳个新人吗？至于这么落荒而逃吗？
这个场面让徐嬷嬷若有所思，她冷静地劝道：“太后，不用这么心急，也许陛下过段时间就想明白了。”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徐嬷嬷躬身回道：“太后，别的奴婢看不出来，但是唯有一点，陛下不讨厌那个姑娘，奴婢还是知道的。”而且陛下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两分心思，但是这话，徐嬷嬷是不会说出来的。
“不讨厌？泽儿不讨厌的姑娘可多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带回来一个。”
陶太后孤单地坐在那里，迎着夕阳碎碎念叨着，温暖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也不能驱逐心里的寒凉以及落寞。
第14章 沐太夫人
江月真的揽月院里颇为清静，昨天忠信侯府一大家子女眷去皇觉寺祈福，江月真也跟着去了，揽月院里稍微有些地位的仆妇都去了，一路车马劳顿，有些疲倦，她也就没让这些人贴身伺候，而是轮换着休息。
“姑娘，三房的十姑娘来了。”
江若云来了？
江月真听到桃红喜气洋洋的通报，她才从美人榻上爬了起来，敛去懒洋洋的姿态，端庄地坐在榻上，微笑着吩咐完婢女上茶。一派从容的安排下去，她就看到婢女掀开帘子，一张温柔娇怯的美人脸露了出来，正是江若云无疑。
“十妹妹来了，快过来尝一尝这新送来的碧螺春。”
这……江若云的丫头有些惊愕，九姑娘这也太随意了些吧，明明之前来揽月院，九姑娘和其他姑娘一样，都是一派淑女模样，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江若云倒是不在意这些，前世九姐就是这副模样，一般人还没有这个待遇，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她这么随意潇洒。
“好。”
江若云快步走了过去，坐在江月真对面的榻上，还没寒暄两句，就看到江月真递过来的茶。她端着碧螺春秀气地品尝一二，赞道：“果然是好茶。”
“喜欢就让柳莺等会儿给你装一点回去。”
说完，江月真看了柳莺一眼，后者了然地点点头。
“若云就先谢过九姐姐了。”
江若云也不客气，微笑着道谢，然后和江月真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就像过来拉家常一般。江月真陪着江若云闲聊，眼眸微转，心里通透极了，通过之前的些微试探，她知道眼前这个不是那个温柔娇怯的江若云了，之前那个江若云可不会这么淡定地接受她的东西。眼前这个江若云也是江若云，极有可能是未来的江若云，她端茶杯的小动作，一点也没有变呢。换而言之，这位江若云是重生的，似乎和她没有仇。
不久，一个别院的小丫鬟站在屋外探头探脑的，桃红走了出去，小丫鬟眼睛一亮，将一封书信放到桃红的手里，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就跑远了，看得桃红莫名其妙的。
“桃红，拿过来吧。”
一屋子人都看到桃红手里的信封，江月真微笑着叫道，从桃红手里接过去，轻轻展开，快速浏览了书信的内容，然后淡定的递给柳莺，道：“拿下去放桌上，我等会儿处理吧。”
柳莺明显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姑娘这是不悦了，力道比平时重了三分，而且用了暗语，这是让自己拿下去烧掉，她点点头，福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看到柳莺下去了，桃红也咽下了出口的疑惑，这件事情不是她能询问的了。
江若云没看出来主仆俩的互动，她看到那封薄薄的信封，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当时，江家四房和江太夫人彻底闹翻就是因为一封信。魏国公府沐太夫人想为嫡孙魏国公世子唐瓒求娶忠信侯府的姑娘，这对祖孙看中了九娘江月真，可是江太夫人不满意，想将亲孙女江八娘江映华许给魏国公世子，然后一不小心，有人翻出江太夫人的侄孙孙林写给九娘江月真的情诗，四房的人彻底和江太夫人撕破了脸，魏国公府觉得江太夫人和五房的吃相太难看，所以，他们聘娶了九娘江月真。难道刚刚那封信，就是孙林写给九娘的情诗？
看着江若云发呆的表情，脸上细微的变化，江月真也能猜出她的三分心思，她轻轻推了推江若云的胳膊，道：“十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江若云突然惊醒，看着江月真的关切的眼神，有些难受，这府中姑娘，恐怕就是她们两人过得最坎坷吧。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改变九姐姐的命运，心里渴望起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拥有了权力，就能改变一切。
她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模样，以此掩盖心里的欲望，弱弱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九姐姐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更好的什么？”
她小声地说道：“什么都要更好的，这样才配得上漂亮的九姐姐。”
柳莺走到廊下，恭敬地禀报道：“姑娘，太夫人有请。让您和十姑娘现在就过去，似乎要见什么重要的客人。”
这一个邀请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江月真无奈地对着江若云微笑，道：“十妹妹，祖母有请，咱们过去吧。”
江太夫人的院子有点远，中间要走过很多段路径，绕过亭台楼阁，再穿过一座小花园才会到。等江月真和江若云联袂前来的时候，江太夫人的院子热闹极了，其他两房的江映竹和江映华都到了，还没有进院子，就隐隐约约地听到她们打趣的声音。
众多说话声中，江月真很敏感地感知到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昨天才认识的小姐妹，魏国公府的姑娘唐英，还有一个声音有些苍老，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笑呵呵的。
院子里的小丫鬟很有眼色地掀开门帘，江月真和江若云就这么走了进去，果然屋子里很热闹。江太夫人乐呵呵地陪着一位老夫人坐在上位，这位夫人年纪略长，差不多六十多岁的模样，脸庞微圆，很是富贵的长相，穿着灰褐色的衣服，看起来和蔼可亲。右下手坐着魏国公嫡次女唐英，左下手坐着七娘江映竹，而唐英的旁边坐着八娘江映华，两个小姑娘似乎聊得很开心。
江月真一进屋，唐英的眼睛就抓住了她的脸庞，迎了上去，挎着她的胳膊，笑道：“真儿妹妹，我来看你来了。”
然后不等江月真回答，她就拉着江月真到老妇人的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祖母，这就是我昨天说的新的手帕交，江家九姑娘江月真。”
沐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艳丽如牡丹的容颜，配上漂亮如星辰的眼眸，整个人散发出沉静的气质，她心里暗自点头，赞道：“江太夫人，你这个孙女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