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酒煮茶(34)

作者:一个米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翻墙爬树这事两人儿时没少发生,每次被长辈发现喊打喊骂,方泽生都紧紧地跟在付景轩的后面或是拉着他的手腕跑到他的前头。方才付二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还当方泽生有一双好腿,还能像以前一样紧紧跟着他。

赶来抓贼的佃户已然将方泽生围了起来,付景轩刚要往回返,就见方大当家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扛着锄头的佃户。

万幸哑叔有先见之明,临行前帮着多带了一些银两,才得以逃过比劫。

付景轩讪讪抚了抚鼻子,待佃户走后,回到他的身边。

方泽生瞥他一眼,没说话,不仅此时没有说话,而后在车上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说话。

景色也不看了,闭着眼睛好似睡觉。

“方才确实是我不对,一时心急把你忘了。” 付二爷避重就轻,没做具体解释,殷勤地帮他捏了捏肩膀,又帮他捏了捏腿,虽然他腿上没有知觉知觉,但二爷态度端正,对着他的脸说:“但做贼谁人不虚?一时慌了阵脚也是情有可原。”

方泽生不语,把头扭到一边。

付景轩见他有了回应,追着他一起扭头,“我跑到半路就想起你了,但那些佃户已经围了过来,我瞧着没有伤你的意思,才跟着三宝又躲起来的。”

此番画面跟儿时有些相似,相付景轩自小调皮捣蛋,常常闯些小祸。方泽生若不在,就由程夫人教育他。方泽生若是在的话,必定会为他背一些黑锅,或是帮他承担一些责任。且不说这黑锅和责任是不是自愿的,每每事发,两人都要气上一回。

若是付景轩错了,他便主动承认错误,若是付景轩没错,两人就僵持着谁也不理,直到忍不住了,才会别别扭扭地选择和好。

今次明显是付二爷的问题,左右得不到方泽生的回应,只得叹气,“要不然我从车上跳下去以死明志罢,也免得让你看着心烦。”

明知道他不会跳,方泽生还是睁开了眼,似乎这半晌想明白了一样,“也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付景轩见他开口,本想借机哄他,听到这话态度一转,暧昧道:“你承认咱们两个是夫妻了?”

方泽生顿时一愣,仔细品了品这句话,又慌忙地闭上了眼睛。

第43章

马车行至日暮,来到一座花木围簇的别院前。

这座别院是三宝租车时一并租来的,置于山野之中,招待闲游散客。

付景轩从车上下来,站在半人高的篱笆外往院子里看,院内陈设古旧,打扫的却十分干净,一张石桌,两棵古树,结茅草为庐,茕在山间小憇。院子正前方是一条平缓的江流,正后面依靠着一座巍巍高山,山顶上建有无名古寺,能听松声禅韵,可观日落江河,是一处寻访清幽的好地方。

今晚便在这里住下,屋内一床一榻,一张用饭的四角方桌,桌上摆着几副公家碗筷,若是自行带了家当便可收到一边。三宝把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一件件安置在屋里,而后又跑去院子里的厨房生火做饭,今明两天的饭菜哑叔都帮忙准备好的,简单煮一点白粥,再热一两个糖饼,便能凑合一顿。

这次下车,付景轩没有推着方泽生,而是将他交给了一路随行的车夫,自己在院中闲晃。半晌,车夫推着方泽生从院外走了进来,礼貌地将轮椅递还给他,颠颠跑去厨房帮忙。

方泽生始终没有出声,微垂着眼角,手指湿润,像是刚洗了手。

付二爷笑吟吟道:“都说了我来帮你,你偏偏不让。”

方泽生面颊通红,假意咳嗽一声,装作无事发生。

此时天色尚早,太阳还未彻底落下,付景轩来到屋里,翻出一早准备好的棋盘,放在纸窗前的木榻上,对方泽生说:“要不要对上一局?”

方泽生被他欺负了一路,此时终于有机会扳回面子,于是挑了挑眉,任他扶着上塌,依靠在窗前,捏起了一枚棋子。

执黑先行,付景轩占了先机。

说到棋盘造诣,付景轩对比方泽生稍稍差了一点火候,他小时候喜动不喜静,每每能安心坐下,都是由方泽生陪着,不然铁定坐不安稳,草草下几盘就要结束。他自认为早就摸清了方泽生的棋路,看似温温吞吞,实则处处留有后手,两人对弈常常五五开半,有时付景轩还能多赢一些,一目半目的,能让他欢快许久。

今次这局却一改往日路数,白子落盘便是杀招,击得黑子节节败退,不留一点情面。

终盘将近,再落一子便可定夺输赢,付景轩盘腿坐在棋桌前,两指夹着棋子斟酌许久,终于落在一处空位上。

方泽生嘴角微扬,刚要落子收盘,就见付景轩急忙抓住他的手腕,耍赖般地将方才落下的那枚棋子又捡了回去。

......

“这子不算,容我再想了一想。”

这一想,便想了小有一炷香的时辰。

三宝端来的饭菜早就凉了,见两人不吃,换了几块可以果腹的甜糕,点燃了一盏小灯。

方泽生趁着付景轩沉浸棋局,静静看他许久,眼中除了灼灼灯影,还有一抹无处可藏的放任宠溺。

夜半虫鸣,付景轩还未将棋局解出来。

方泽生挑了挑灯芯,“先睡罢,明日再解。”

付景轩问:“可是死局?”

方泽生说:“有一处可破。”

付景轩本想问他,少顷,摇了摇头,将棋子放在桌上,扶他来到床边,宽衣睡觉。

次日天明,付二爷穿着中衣再次跑到棋盘前苦思冥想。

三宝受了哑叔的委托,一边伺候方泽生穿衣洗漱,一边抻着头看自家少爷,小声说:“大当家可真厉害,我还从未见少爷下棋时这般犯难。”

方泽生眉眼柔和,放下手中的漱口杯,谢过三宝,又来到饭桌前吃了点粥,带着两副空白的画卷来到院子里。

院里能瞧见付二爷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靠在窗前,时而展颜欢笑,时而又蹙眉摇头。方泽生展开一副画轴,坐在石桌前,对照窗前的景色细细勾绘起来。

良久,画作完成,付景轩也终于破解了棋局,顺着窗户冲着方泽生大喊一声,方泽生抬眼,刚好瞧见他飞扬的眉眼落入山间,心下一动,提笔在画卷中写了两句话:

秋萍翠水依山院。

落影窗前有所怀。

写完又急忙拿空白的画纸盖上,寥寥几笔勾出了兰草,假意描绘其中细节。

付景轩那厢匆匆下榻洗漱穿衣,胡乱吃了几口饭菜,搬着棋盘走出来,见他正在勾画兰草,环顾四处,将棋盘压在画纸上,“这院子里有半根兰草吗?”

方泽生说:“心里有。”

付二爷瞥他:“心里长草多浪费?还不如长一个我,没事还能多想想。”

方泽生没有出声,偷偷掩了掩那副绘有付二爷的画卷,捏起一枚棋子,将他破解的棋局又堵了回去。

原计划今日在山间走走,却没想这盘棋局一直下到傍晚才分出输赢,最终还是付景轩赢了半目,笑吟吟地抻了一个懒腰,推着方泽生来到了江边散步。

这条江流无名无姓,由南向北看不到尽头,江边竖着一盏渔灯,灯下有鱼篓、鱼线,还有几件蓑衣、几个软垫。付景轩吩咐三宝的拿来两件披风,跟方泽生各自披上,一起席地而坐,静在江边钓鱼。

他不喜欢钓鱼。

无论钓鱼还是下棋,都不是付景轩儿时喜欢的事情。

他喜欢跑跑跳跳,每每来了山里,必定会漫山遍野的寻找新鲜玩意,一刻不能得闲。

而今却这样静坐了整整一天,哪都没有去成。

方泽生听他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垂了垂眼,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付景轩与他并肩坐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方泽生迟疑半晌,拇指指腹摩挲着竹制的鱼竿,许久才说:“我不知道……这样放任的将你留在身边,到底对,还是不对。”

付景轩说:“你觉得不对?”

方泽生目光深远,点了点头。

“为什么?”

“你这样好,总该有个健全的人陪着你。陪你摘石榴也好,陪你踏秋也好。”

付景轩笑道:“真的?”

方泽生皱了皱眉,似是很不情愿地说:“这样对你好。”

付景轩没接这句话的话茬,而是问:“你知道这世间最温善又最自私的,是哪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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