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楼远远看着被盛松阳吃得奇形怪状的烧饼,结巴着说,“你......干嘛只买一份?”
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少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楼远远:“你不是最想吃甜品吗?炒年糕跟烧饼尝个新鲜就行了呗,万一吃饱了那还怎么吃甜品?”
说到这儿盛松阳语气下滑,鄙夷的口吻:“没想到瘦巴巴的人胃口这么大,害我把那家店都搬空了。”
第7章
楼远远一个人坐拥了整个餐桌的美食,他惶恐而失措,盛松阳却不愿意再给他眼神,拿着晚饭坐回了电视前。
电视里大概上演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女主撕心裂肺的哭声融在了大雨滂沱的夜里。盛松阳面无表情,大口大口的吃着那半个烧饼。
这感觉有点像拆盲盒,你不知道里面会出现怎样的玩偶,但你知道每个盲盒的钱都是你一分一分攒出来的。而楼远远眼前的食物也像一个一个盲盒,只不过盲盒是别人送他的,送之前还告诉他每一个盒子里都是限量版的玩偶。
他眨巴眨巴眼睛,才察觉自己眼眶酸涩。他直着眼看了它们许久,终于伸手把离手边最近的那半个烧饼拿了起来。
烧饼很香,但不像刚买时那么烫手,好像是梅干菜馅的。楼远远嘴巴吃着烧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黑森林蛋糕。姨妈曾经在饭桌上形容过楼远远的吃相——去掉那些难听刻薄的词汇,大抵就是饿死鬼投胎,扫把星下凡。
其实楼远远的吃相很好,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姨妈逼得天天饿肚子,现在长大了连胃口都被养小了,由于营养没跟上,他的体型看起来比同龄的男孩子小了一圈。而且他东西的速度很慢,盛松阳把烧饼吃完,抽空偏头瞄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才吃了两口烧饼。
从盛松阳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见他吃得一鼓一鼓的脸颊,楼远远把嘴里的烧饼咽下去,一转头就撞上了他的目光。可能是这顿晚餐的缘故,他看起来不像刚开始那么畏惧盛松阳。他思虑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主动开口说话,可正当他要张口的时候,盛松阳却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女主淋着大雨苦苦哀求男主不要离开他,长手长脚的少年粗鲁地拆开甜品包装盒,舀了一勺喂进了嘴里。
楼远远悄无声息的放下烧饼,他把餐桌上的食物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扫了一遍,从这头到那头。等到盛松阳把手里的蛋糕吃得七七八八,他才把之前含在嘴里的话吐了出来:“哥哥……我吃饱了……”
电视剧的剧情到这儿恰好出现了空白,盛松阳听清了楼远远软声细语的唤他,一勺蛋糕差点喂进鼻子里。
他忽然记起自己好像没把名字告诉楼远远。
然而盛松阳的第三个雷区便是不喜欢别人与他套近乎,尤其像哥哥这种暧昧的关系词,能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蹙着眉峰把鼻尖上的蛋糕抹干净,话到嘴边却变了个味儿:“你吃了两口就吃饱了?”
“真吃饱了……”
“再吃两口。”盛松阳神色不变。
楼远远是真吃不下了:“哥哥,再吃就撑死了……”
“那你撑死吧。”楼远远毫无知觉的踩着盛松阳的雷区,而盛松阳本人似乎又忘记了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还没见过谁吃四口烧饼就能把自己撑死的。”
第8章
眼下的场面着实让楼远远有些不知所措,他向来很会听别人的话,然而此刻盛松阳的要求令他实在有些为难。
“你......”他嗫嚅着,竟然胆大包天的和盛松阳打起了商量,“你刚才不是说,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吗?”
盛松阳冷笑了声,理直气壮的与他摆起了无赖:“我是说过,可我现在反悔了。”
楼远远小小的“啊”了一声,表情比他还要纠结:“不可以的,你不可以撒谎。”
本来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的人在几个小时以后竟然敢一板一眼的跟他讲道理,盛松阳咄咄逼人,瞬间把成熟冷静统统丢到了脑后:“我就是撒谎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那你......”两人隔了大半个客厅,楼远远仍然被他凌厉的气势吓住,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脸色瞬间白了。
盛松阳哪能没发现他的异样,他板着脸注视了他良久,终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巴,硬邦邦的把话问了出来:“你想说什么?”
楼远远瑟缩了一下,垂着眼把一杯处在餐桌边缘的奶茶朝里推了推:“没……”
盛松阳几乎与他异口同声:“说。”
“你……”楼远远掀起眼皮飞快看了他一眼,用微弱的音量说道,“那你撒谎的时间长一点,别让别人这么快发现你是在撒谎。”
“为什么?”
楼远远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盛松阳知晓跟他讲话会很累,但没想到会这么累。他也是个有脾气的,并且脾气还挺大,如今他看楼远远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看他一身的破烂很不顺眼:“那你去洗澡吧。”
楼远远猛的仰头,局促的张了张嘴,然后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你等一下,”盛松阳担心他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还是破烂碍到自己的眼,于是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拿衣服给你。”
楼远远没有说“不”的立场,他乖乖的站在原地,很快盛松阳便把一套纯白色的家居服和一块干净的毛巾扔进了他怀里。
卫生间的灯是昏黄色的,很符合老式公寓的设计。楼远远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试了试水温,确认正常以后把衣服都脱了下来。
楼远远很瘦,大概骨头比身上的肉还重些。瘦削的脊背被皮肉包裹着,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痕迹,被橘黄色的灯光一照,反上来一层病态的苍白。他光着脚踏进淋浴间, 被兜头浇下来的冷水砸懵了。
明明刚才试的时候还是热水,怎么现在就变冷了?楼远远尝试着把水龙头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他转了好几圈就差洗冷水澡了,头上的花洒依然不会出热水。
最后楼远远实在没有办法,他出了淋浴间穿上盛松阳给他的家居服,然后打开卫生间的门,悄悄探出了一个脑袋。
家居服的尺寸是盛松阳的,楼远远穿着自然非常不合适。他只穿了上衣,刚好遮住了膝盖,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从肩膀往下滑,堪堪在锁骨处停住。楼远远实在太瘦了,连锁骨都显得小巧可爱。他的头发被打湿,有一些贴在了额头上,衬得他稚嫩而天真。坐在沙发上的盛松阳注意力早已不在电视上了,他直直盯着贴在门框上的男孩,听他不安的开口说话:“哥哥……水是冷的……”
没人能发现少年绷紧的下颌线,楼远远只能看见盛松阳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望着他,然后语气冰冷的命令他:“楼远远,你进去把裤子穿上再出来跟我讲话。”
第9章
深红棕色的地板洇出一圈圈的水渍,楼远远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盛松阳见他无动于衷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不知怎么怒气就上来了。
正当他想开口训斥的时候,楼远远却又好像是听懂了。他怔怔点头,转身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没过多久门再度被打开了,盛松阳的家居裤被楼远远翻上去一大截,等到他把裤子也穿上以后整个人是显得滑稽而不是怪异了,可盛松阳看着他这套不合身的衣服,竟然满意的缓了脸色。
楼远远自然不明白盛松阳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穿上裤子前和穿上裤子后有什么区别。现在正值初秋,不算特别冷,但盛松阳如果要等楼远远湿嗒嗒的头发变干再帮他,那楼远远第二天大概率就会感冒。
很快盛松阳便朝他走了过来,短短的一段距离楼远远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天姨妈在饭桌上奇怪地说了一句初秋是适合离别的季节,说这话的时候她眉飞色舞,像是喜事将近。那会儿楼远远坐在餐桌的最角落,他夹筷子的手一滞,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妈,怎么突然这么说?”翁皓像是知道些什么,他睨了楼远远一眼,故意接上话茬。
姨妈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她相信有些事藏得越久越容易成真。于是她稍稍敛了笑颜,把一块红烧肉夹进儿子碗里,笑着开口:“没什么,妈只是年纪大了,感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