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并非公主一派,也不喜公主女身执权,但是为人中正,不会去参与党争。然而玄平关是其所辖属地,这次事件发生在他的地盘,他肯定要来说个清楚。
只是清晨接到请柬,他并未痛快答应赴宴,却说有军务在身,可能迟些才到。
他是想,不去肯定不行,这去也不能这么痛快,否则好像这次事件真的跟他有关,日后在这女娃面前,岂不是要俯首称臣!
一步一关
来到玄平关城门下,老将军身旁副属待要上前告知门吏,却见城门下一名牵马等候的将官上前迎道:“老将军,公主命我在此迎候,请老将军随我赴宴!”
“嗯,带路!”拓跋钧在马上低眼回应。
一行人来到都尉府前,远远的便已看见一名红衣华冠面带红纱之人,在府门口立身迎候。
早就听闻公主向来不露真容,拓跋钧自然便知道那是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肯屈尊在此等候,这让骑在马上的老将军不得不生起一丝愧意。
但是越愧疚,反而让自己无力去解释这次事件,他不能刚一见面,就败下阵来!
拓跋钧故意骑马不下,虽放缓马步,却一直近到离书怡只有一丈之距,这才勒马停骑,却仍然没有下马。
书怡站在门前阶上,心想:“我带着面纱,你给我难堪,也看不到我的脸色啊,呵呵,反倒是你,还真好意思的!”
书怡先开口道:“老将军一路辛苦!”
拓跋钧倒也不急着回应,下了马来,面不改色,拱手道:“有劳公主殿下亲自迎候,老夫愧受了!”
书怡道:“将军哪里话,快请府上入坐!”
拓跋钧见她倒也客气,似乎并无刁难之意,于是也放了放架子,说:“诶,公主先请!”
“琪华乃是晚辈,礼当居后,”书怡抬手道:“将军,请!”
拓跋钧不再推辞,左手按刀,进了府门。其余随从皆卸下刀具,交由门吏保管。
这拓跋钧何能如此做派,除了是两朝肱股,有辅君之功,他还有一项特权,就是可以于君前带刀,无需卸甲!
虽然与夏皇帝在某些问题上有点隔阂,被置于京都之外,但这项特权的保留,足以说明夏帝对这位将军的信赖。这些细节,书怡已经提前做了了解,尽管琪华并没有跟她说接待这位将军的重要性,但是书怡从蒋煜和野利等人的交代中感觉得出来,能否处置好今天的事,将关系到玄平关以及整个嘉宁军司日后的权力走向!
“公主年少时,老夫见过一面,”拓跋钧知道自己一人在前也不太好,便放慢脚步说:“不想今日,已不敢辨认了!”
书怡心下略惊:“不会要把陈年旧事翻出来说吧!”她赶忙接应道:“蒙父皇恩典,以纱遮丑,也造成许多不便,望将军海涵!”
拓跋钧说的不敢辨认,本意是从整个样貌而言,也是为自己门前的傲慢找理由。谁知书怡把话题转到面纱上,还主动将门前的尴尬归咎于自己,这让拓跋钧始料未及,倒也舒服了许多。他笑颜回道:“哈哈,哪里哪里,陛下这恩典,是要让公主更加气质不凡,岂言遮丑啊,呵呵!”
这赞许之言说得中听,书怡也跟着笑道:“将军这话,还真是见解独到,一语中的啊,呵呵!”
书怡这话说得风趣,引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二人只这庭前数语,竟已化解尴尬,欣然同行。
这一下子,不但书怡自己轻松了许多,就连身后跟随的侍从野利真恭和唐颖,都松了口气。作为真正公主的护卫,野利真恭并不了解书怡,方才府门外,拓跋钧那段下马威,着实让野利捏了把汗,如果书怡处理不当,丢了公主颜面事小,这刚刚到手的玄平关,恐怕要易主也未尝可知!毕竟这城池是拓跋钧的属地,强龙又岂能压得过这地头之蟒!
而眼前这气氛的缓和,让野利知道,公主所识之人果然不凡,举手投足都不失端仪,真不逊于公主自己。
唐颖在山庄时与书怡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知道这位大小姐虽然温厚端庄,但绝不是娇柔绣花的闺中弱女。酒楼经营、太学受教、山庄打理,这些经历让书怡颇具涵养,下至市井小民,上至达官显贵,书怡都能应付的来,今天又有这身公主着装,即便是面对久经沙场的将军,又有何惧!
“懿阳公主、拓跋将军到~!”宴会厅门前,礼官见到二人走来,赶忙宣报。
厅堂内舞乐暂停,众宾客纷纷起身恭候。
还没到门口,拓跋钧知道堂内都是些攀附公主的地方官吏,于是待要让公主先进,却见书怡停下来,对门旁那名礼官道:“老将军在,先报将军之名,本宫远来是客,岂能喧宾夺主!”
礼官一脸惶恐,连忙跪道:“小人愚钝,望公主恕罪,将军恕罪!”
这看似惹人不悦的细节,被书怡这么一提,反倒让人生不了气,拓跋钧开怀笑道:“啊哈哈,公主何必如此客气,今日便由公主做主,又有何妨!”
“哦?呵呵,”书怡对礼官道:“还不拜谢将军不责之恩!”
礼官叩首道:“小人叩谢将军!”
“啊~小官免礼!”拓跋钧言罢,又对书怡道:“公主,请!”
“将军同请!”书怡与拓跋钧相让走进堂中。
被琪华任命为暂代都尉的蒋煜,先一步从宾客中站出,对二人作揖道:“我等下官,参见二位尊上!”
“参见二位尊上!”其余众人齐声拜谒。
书怡应道:“诸位免礼,今日邀请并非公务,诸位尽且随意!”
蒋煜带众人回道:“谢公主殿下,拓跋将军!”
众人正纷纷回座,书怡叫住蒋煜:“蒋参军留步!”
“老将军,”书怡道:“此次意外,幸得蒋参军相助,方得无恙,目前关中事务无人主理,本宫已命蒋煜暂代都尉之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拓跋钧有拒绝的权力,可是,玄平关之事他欠着公主一个人情,今日又受到这般礼遇,在这种场合,他如何能说个不字!
老将军轻叹一声,道:“公主当真把此事当做意外?”
书怡与蒋煜对这一环节其实有过准备,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以何种方式应答,现在老将军这样说,言语间,书怡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在放下芥蒂!
书怡恳切说:“哦,老将军莫以此事为意,琪华受圣上所托,着领要务,自然会遇到一些阻挠猜忌,将军向来秉正持中,不必被此事扰了心绪,就把它当成是意外好了!”
拓跋钧听了这话,不禁钦佩道:“早就听闻公主贤名,今日一见,着实痛快,啊,哈哈!”
他又道:“呃,蒋煜,之前点检军务,老夫倒是见过一次,既然护驾有功,理当擢升!老夫再特准你行检俞良、安镇两处军务,以便与玄平关互为犄角,以振军威!”
蒋煜听得将军也有嘉奖,有些意外,赶忙单膝跪道:“谢将军、公主!蒋煜定不辱命!”
“啊,蒋都尉请起!”拓跋钧应道。
“老将军,”书怡道:“今日虽是受邀而来,但将军乃嘉宁军统帅,琪华仍为客卿,将军还请上座!”书怡示向堂中主案之位。
“诶,公主,这怎使得,”拓跋钧道:“我虽痴老,但也知君臣有别,礼不可乱!公主莫再推让,老夫旁坐便是!”说罢,就往东向主宾座上走了过去。
“呃,将军真要折煞琪华了!”书怡愧首。
“啊哈哈,公主,请临案宣讲!”将军抬手示意。
书怡谦言道:“也罢,既然将军抬爱,琪华暂且领命!”
“诶,公主请!”将军道。
书怡颔首示意,转身对众人道:“今日诸位能来,琪华心中甚慰,至于昨日之事,并非诸位之责,大家亦不必担心。只是因为此事,无端伤亡许多将士,令关内百姓饮痛,琪华心实难安!”
书怡接过侍从端来的一杯酒,说:“在此,愿与诸位同洒薄酒,且祭英灵!”
拓跋钧举杯赞道:“公主仁德!”
“公主仁德!”众人纷纷举杯,祭洒杯中酒。
放下酒杯,书怡正身道:“此外,本次事件之所以可这般平息,还要感谢一对母子!”
大家不明所以,好奇地听书怡道:“有请韩婆婆!”
镜画暂歇,先看百里外,西夏京都瑞王府中,二皇子李昭绪听到下属汇报的情况,惊讶道:“什么?还在玄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