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妹妹,我们都长得特别像妈妈,她笑起来的模样活脱脱小时候的我。妈妈得空就会带妹妹过来陪我,只要有妹妹在,我就又有了家的感觉。我陪着她玩,由着她闹,看着她笑,就像时光穿越回十多年前,奶奶慈祥和蔼的看着一天天长大变淘气的我。
妹妹那么小,但她心里知道我和妈妈亲,和她亲,但是和她的爷爷奶奶、爸爸是不亲的。她从来没有闹过要我去她的家,甚至很少提她的爸爸,有时不小心说漏的话,很快又自己换个词语掩盖过去,她的懂事也像极了小时候的我,所以我格外疼爱她。我甚至特别想早早的结婚,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宝贝,再也不用孤单流浪。
我跟妈妈说:“我去陪晴晴过年吧,在安家我更自在一点。过完年,你带妹妹回来,我带她玩儿。”
妹妹从妈妈问我问题的时候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她有期待,但是我知道,她更会理解我。果然,我说完的时候,她的小手轻轻的把我拥在怀里,温柔的拍拍我。
那是爷爷走后,我都一次在妈妈跟前毫不掩饰、淋漓尽致的哭了。妈妈抱着我们俩,嘴唇哆嗦着,眼泪一直往下掉,妹妹边给我们擦眼泪边害怕的哭。
至少有安家在,我就没有那么不堪。
除夕夜,安阿姨忙着准备年夜饭,我们四个人凑成一桌打扑克。晴晴和我一家,安叔叔和晴朗一家。安叔叔是特别随和的性格,晴朗一向惯着我和晴晴,所以我和晴晴当然是赢爽了。除夕夜的扑克牌输了是真的要给钱的,我和晴晴既不是君子,正好是女子,所以才不管怎么赢的,牌好的时候靠牌,牌不好的时候靠撒娇,玩的上火,连吃饭都是急呼呼的吞了,春晚也是断断续续看。
那会的春晚是特别有年味儿的,至今十年过去了。郭达和蔡明的那个小品至今想起还是戳到笑点,至今还记得蔡明唱“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售楼部漏水了……”
周杰伦唱到《青花瓷》的时候,晁昱打来电话送祝福。他埋怨我玩的都没顾得上给他回信息,我安慰他赢了钱可以请他吃披萨,他说必须再加一顿肯德基,我答应了。
零点我们去放炮的时候,我刻意不想起的爷爷奶奶在此刻终于有些难忍了。我什么都不用说出来,晴朗哥都自然是知道我的,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我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晴朗哥把手搭在我肩上,和我一起仰望烟花盛开又散去,他说:“暖儿,又长大一岁了,离自由和幸福更近了一步。有哥在,你永远不怕孤单!”
我倔强的点点头。没有笑、没有哭。长大一点吧,再长大一些我要早点结婚,早点生出自己的宝宝,心再也不用流浪。
从过完年到开学前我一直待在安家,因为妈妈还有很多走亲戚要应付,我也不想正月刚开始就孤孤单单自己在家。索性就在安家玩到开学。我想着每天写写作业,和晴晴、晴朗玩玩闹闹,有时候云飞也过来一起玩,有时候我们出去吃喝玩乐,过年总会让我们变得富有,平常偶尔奢侈的,有压岁钱后就会多奢侈几次。
寒假以来,我和晁昱还是短信为主,见面的次数在一只手以内,时间更是加起来也就两三小时。因为我还是会觉得我们一起走在街上会有太多异样的眼光,所以就一直在克制。晁昱说我们根本不像在谈恋爱,我安慰他说我们是柏拉图式恋爱,这样的感情才更加珍贵。
大年初二,晁昱的父母去他外婆家参加一年一度的家族家宴,晁昱没有去。他说没有父母在家分外自在,一定要我出来兑现披萨和肯德基。
晁昱从来不会特别强硬的约我出去,那次我知道他其实是担心我的状态,他知道我在安家,也知道我所有憋在心里的坏情绪。因为不放心,所以一定要我出来散散心,但是他只是耍赖皮说必须要我兑现披萨。
在人多的地方,我总是很刻意的和晁昱保持距离,好像要全世界看起来我们俩只是普通同学一起吃个饭。为了装的更像一点,我连话题都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不过就是披萨的口味,寒假作业完成的情况,和晴晴、晴朗每天发生的一些琐事。晁昱也只是听我说着,偶尔回应我一句。
会碰到靳晓是很意外的,因为是假期,不受学校对穿着仪表的限制,靳晓披着齐肩的头发,戴了一条宝蓝色的蝴蝶结发卡,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一双马丁短靴,胳膊上搭着一件红色外套,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笑容阳光的朝着我们走过来。
那个时候我的视力已经下降了,几米之外估计她就是这样的表情和晁昱打招呼了,而我毫无察觉的吃着披萨。当她气质超凡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嘴里正满满的一口待嚼的披萨,我不知道嘴边有没有不小心遗留的残渣。她向我挥手打招呼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她跟晁昱说:“今天不知道会碰到你,早知道把你的外套给你拿着,我都洗干净打包好了。”
晁昱摆摆手说:“没关系,不着急,开学还给我就好了。”
靳晓说:“好!祝你们约会愉快!我先走了!”
她冲我笑的时候,我红着脸回以微笑,我是不敢露牙的,万一牙齿上粘到东西。
靳晓和晁昱的对话在我脑袋里“轰”的一下,可是我总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人,我需要时间消化他们的对话内容。在这之前,我只会由之前的惯性动态保持微笑,保持闲聊。对于他们刚才的话题我仿佛只领略了:“在这里吃饭呢”,“哦,再见。”
晁昱也没有主动解释。
吃完披萨,我们去广场遛弯,看到街上的小狗,晁昱就聊到他们家的狗,晁昱真的是特别喜欢狗狗,讲起他们家的狗狗像在说自己的孩子般,两眼冒光、手舞足蹈,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的情绪消化的渐渐明朗,而晁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和靳晓的对话有问题。而且,再见到靳晓之前,晁昱话很少,情绪也没有那么丰富,可是见过靳晓之后他应该是心电波受到了强烈刺激,所以才会如此兴奋的讲他们家的一条狗吧。
我笑着问晁昱:“你很爱你家的狗狗吗?”
我不知道晁昱是怎样的脑回路,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夏暖暖,我会像爱我们家狗狗一样爱你的!”
我本身的负能量加上靳晓的话,糟糕的情绪再也没办法假装,我冲着晁昱吼了一声:“你他妈才是狗!滚蛋!”
然后我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恶意,转身离开。
回到安家,只有晴朗哥在家。
我本来伪装好的情绪瞬间垮下来,所有的伤心事一涌而来。我任由自己在晴朗面前痛痛快快的发泄,哭的厉害的时候,我吐了。晴朗知道我是和晁昱出去的,待我冷静下来,他问我是不是和晁昱吵架了。
我说:“不算吧!是我自己的问题。”
晴朗哥不放心,想要打电话问晁昱,我拦住了他。然后我告诉他经过,其实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现状就是一条流浪狗,我对“狗”这个字特别敏感,尤其是如果把我和狗扯在一起,即便我知道晁昱是多无心无意。但是人在接近崩溃的时候,真的会发疯,任何讲道理的词汇都可能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我失去理智的状态到底是因为对靳晓的话生了很大的气还是单纯的只因为狗那个字眼。
那一刻,我只是空洞无助的呆望着天花板,每一次哭完都特别想睡觉,想一觉睡得不再醒来,每一次醒来都会有失望。我靠在晴朗的肩膀上,问他:“哥,我是不是病了?我这样的状态怎么都是轻度抑郁了吧?”
晴朗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遍一遍拉着我的马尾,说:“傻丫头,还有哥哥心疼你啊!还有晴晴,我爸妈、你爸妈还有你的晁昱都是真心爱着你的人啊!谁都不会舍得你这样!”
我闭着眼睛,泪水肆意留下。我只能很小声的说话,因为哭的很撕裂的时候,嗓子会很疼,但是整个屋子都很安静,晴朗哥听得见。我说:“哥,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被爱的,我这样敏感的人,我的敏感会伤害爱我的人!我觉得自己活着都好累,我这样的人是不该谈恋爱的。晁昱那样发着光的人,会更加让我觉得自己悲怜。每次看到跟他一样发着光的人,我都会很自卑。我觉得自己低在尘埃里,全身都是刺,我就应该缩在壳里,不应该去爱一个满身光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