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宋时樾冷笑。
自诩正派的修仙之人,也不过如此。
东垒壁二弟子楚奏自日暮中走来,晨光之下,他在阴影里,庄吟却莫名感觉他的脸比昨天还臭。
待人来到他们面前,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庄吟,看了一眼后又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
“……”庄吟无语,他现在没穿外袍,头发凌乱,是狼狈了点,但容貌也还算俊美,不至于不堪入目吧?
“恭喜完成第二关。”楚奏声线清冷:“现在重新清算分数。”
众人还没明白“重新清算”是什么意思,就见卷轴之上又发生了变化,原先消失的名字又恢复了,杀人所计的分数也被清理掉了。
躺在地上的尸体死而复活,或是愤怒或是沉痛地看着身边的人,原先动手的人大多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却都只是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为一己之私残害同伴者,东垒壁不会收。”楚奏不带任何感情都声音一出,卷轴又发生了变化,一个又一个的人名被删除,楚奏旁边的弟子不厌其烦地报着幕。
“董浩,除名。”
“张航,除名。”
“刘存世,除名。”
“……”
一个又一个人名被报出,全是那些主动伤人的修士,他们面如菜色,可却无法反驳。
最后,就连榜首也被除了名,数字定格在八十七人,少于一百人。
庄吟暗暗庆幸,却不是因为他自己恰好在这八十七人以内,而是庆幸尚有八十七人还保留着最后的底线。
那些坚守自我的修士即使斩精怪的数量不多也都顺利通过了,这样的结果可谓大快人心。
庄吟突然反应过来,他明明没有灵力,可却能仅凭一把匕首轻易……咳,略微有点艰难地杀掉那些精怪,虽然大部分得归功于二人的帮助,但这些精怪也太弱了点。
倒像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后面的“自相残杀”做铺垫。
宋时樾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下的目光忽而触及云迟一直紧握着的手。
白皙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红,在楚奏宣布了结果后又缓缓舒张开,状似随意地垂在身侧。
宋时樾的目光往上,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明明很在意。
有人欢喜有人愁,多数人并不敢有异议,总归是自己理亏,但榜首那位却不肯买账。
“如果不这样做,根本无法通过。规则如此,凭什么将我们除名?”
鸦雀无声。
就连他身边的几个人都罕见地没有附和,方才被他一剑刺伤的矮个子更是仇恨地注视着他。
他有些难堪,恼羞成怒地踢了身边人几脚。那些人不敢反驳,却也没吭声。
楚奏平静地看着他:“三天。”
周围人都不明所以,楚奏身边的青衣弟子赶紧补充:“只要坚持过三天就能通过,取斩精怪总数前一百位。”
三天说起来很短,可总有那么些人连这短短的三天都坚持不住,轻易就能做出损人利己、伤害同伴的事。
榜首叫陈仕达,在下界颇有名气,灵根测验是橙色,在第二轮测验的表现也算亮眼,他自然不服:“提前通过也是通过,结果都一样,何必在意过程?”
楚奏露出有些嫌恶的表情,不过只有一瞬:“筛掉的就是你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要是落在门派弟子身上,便是残害同门,甚至有可能导致门派覆灭,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陈仕达面露凶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们少主出来,我自己跟他说。”
“谁来都没用。”楚奏油盐不进。
“二师兄说得好!”庄吟站在前方,笑意盈盈,带头鼓起了掌。剩下的修士有的愧疚地低下头,有的也赞同地附和。
陈仕达恨恨地盯着庄吟,后者昂首挺胸,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楚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别过了脸,朝着青衣弟子:“送他们下山,其余人安排休息。”
他转身离去。
庄吟垮了下去:“……”
幻境散去,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半山腰,未通过的人最终还是被送走了,青衣弟子对剩下的这些人就温和多了。
“各位今夜可以睡个好觉,第三轮测验明晚开始,限时两天。”
众人心有余悸,都被他说的“明晚”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忽略了后面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像上一轮一样搞突击啊。
“不会又大半夜的就开始吧?”
庄吟也附和:“对啊,这次不会一过子时就开始了吧?”
青衣弟子看着庄吟,温和地笑了笑:“不会的。这次保证会让你们好好休息。”
“哦。”庄吟对修仙的人有天然的好感,更何况东垒壁是四大门派之一,对于东垒壁的弟子,他更是相信。
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位二师兄好像对他不怎么友好。
众人放下心来,经过两夜的打斗,他们都心力交瘁,赶紧回屋休息。
庄吟很自来熟地揽着青衣弟子的肩,挠头真诚发问:“哎,你知道吗?我到底哪里惹到咱们二师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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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青衣弟子年纪也不大,与庄吟相仿,听到他这个语气熟稔的“咱们二师兄”,顿时忍俊不禁:“没有,二师兄对谁都是这样的,别放在心上。”
他说着看向云迟,腼腆一笑:“几位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天一早就能见面。告辞。”
青衣飘飘进入林深树茂处。
新的房屋里准备了热水,众人清洗身子之后又饱餐了一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次的房间很大,床是大通铺,一间房住八个人。
沐浴完出来听到嘈杂的人声,云迟几不可见地皱着眉,没有马上进去,在外头的长廊坐下。
庄吟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了,里面热闹非凡。旁边几个房间也是类似。
宋时樾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周围喧喧嚷嚷,而昏暗的长廊尽头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银白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
他注视着月光,眼中似乎有某种悲悯的情绪。
这张脸虽然普通,但却柔和至极,看久了也很顺眼。
除了那双眼睛,明明再没有相似的地方,可宋时樾总能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影子。此情此景,竟然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出奇地重合。
“师尊?”
云迟心头一颤,转头看到宋时樾呆滞地看着他。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面露疑惑,小心试探:“什么?”
沙哑的声音一出,宋时樾回过神来,面具下的脸陡然变得阴沉至极,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简直是魔怔了。
嘴角狠狠往下一压:“没什么。”
云迟点了点头,温和一笑:“那我先进去休息了。”
“嗯。”宋时樾压下心里的烦躁。
怎么可能。此人气质尚可,但容貌和那个人有云泥之别。
况且,那个人绝不会这样温柔地对着他笑。
他一路上的种种表现都完全不像。
宋时樾望进里面,见庄吟正笑得开怀。
这个少年似乎很快就能跟周围的人熟悉起来,也总是那么快乐,可见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很好,所以他能如此无忧无虑。
可年少时的宋时樾完全不是这样。
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他满怀希望,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不爱笑,但是为了讨那个人欢心,他愿意装得像个孩子,像那群幼稚鬼一样黏人撒娇,可那人冷漠的态度打破了他的一切幻想。
所以,如果是他,绝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好,否则,他又怎么会那般无视自己的徒儿?
他心系天下,就算不忍心让庄吟受伤害,最好的办法也应该是让他知难而退,而不是帮他作弊通过测验。
云迟不是这样的人。
大通铺左边的角落,云迟和衣而睡,面对着墙壁,打了个阿啾。
宋时樾一进门,屋里自动安静了下来,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庄吟还在拼命地给他们使眼色。
宋时樾没有理会,他看了一眼床铺,漫不经心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