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有时候,真的希望这孩子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有些事,忘了比记着好,也不值得人一直因此而沉沦。
“你不吃?”容煜问他。
江逸白抬了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蜜枣丸就被丢了过来。
小孩儿反应快,用手接了过去,小小的蜜枣要落在掌心,还带着清清甜甜的味道。
容煜总是这样,有事没事就担心他吃不饱。
“朕给梁相说了,叫他从朝中找个会教书的,教你识字,年下事情多,晚些时候可以进宫。你意下如何?”容煜问了他一句。
江逸白很是意外,他以为容煜待他好,不过是一时新鲜养几日就罢,没想到容煜会帮他找教书先生。
容煜看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道:“正儿今年也该上学了,朕把地方定在了秋爽斋,离宣华殿和玄清宫都不远。”
江逸白听见正儿两个字,低头将蜜枣丸放进了嘴里。俯首的动作遮住了略显低落的神色。
原来还有正儿,怪不得要特意请个先生。
容煜还在说着教书先生的事,江逸白听进耳中,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这几日相处下来,容煜也习惯了江逸白时不时的沉默与发呆。
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做什么事都不专注。
容煜与他说完了话,江逸白又在正殿坐了好大一会儿才出殿门。
若水扶着他的胳膊,脸上少有的带了几分笑意。
江逸白看了他一眼。
若水明白他的疑惑,便解释道:“陛下看重小殿下。”
“何以见得。”江逸白问了一句。
容煜是个开明的君王,对谁都很好的。
若水道:“奴才从前跟着四总管伺候过陛下一段时间。宫里头有个得陛下看重顾总领,他还未当总领之时,陛下也是这样看他的。”
容煜喜欢提拔有潜质的人,看人也一向很准。当日那顾云流落街头,容煜坐着马车匆匆而过,掀开帘子一眼就看中了他。
只一眼,便乞丐与内院总领的天壤之别。
江逸白闻言,停下来看了若水一眼。
原本攥着斗篷的手指松开来,他并不觉得容煜的眼光有这么好。
.
阿四还在宣华殿给容煜添茶,容煜正打算起身去内殿,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
【好感度总值:10,解锁剧情:醉酒一】
醉酒一,难不成还有个醉酒二。
容煜心中疑惑了片刻,还是先去内殿批了折子。
解锁的剧情是醉酒,容煜觉得应该是玉卿提醒他之后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酒后最易出事,他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为着这个,直到太后寿宴当日,容煜都不曾饮过一滴酒水。
寿宴是裴印堂一手操办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裴印堂成长了不少。
裴大将军前些日子回了府,早已进宫见过皇帝太后。
初闻裴三和谭杏儿的事,老将军气得直接把裴印堂狠狠揍了一顿。
先不说是谁的过错,把人家良家女子闹大了肚子,光是这件事传出去就给他丢够了人。
裴印堂心里委屈,但是眼下证据确凿,百口莫辩。这头挨打,那头在太后面前还要带着笑脸。
实在是苦不堪言。
.
寿宴当日的气氛很好,百官们早早到了寿安宫,正殿的乐师已经开始奏乐。
容煜带着江逸白在长乐宫门口等着太后,太后很喜欢江逸白,容煜便干脆把江逸白带在了身边。
江逸白披着雪白的斗篷,立在雪地里。兔子似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容煜抬手呼啦了两下他的脑袋,低声道:“若是觉得冷,就回马车里去。”
这几日天气越发冷起来,江逸白的身子才刚好了一点。
江逸白摇了摇头,就那么站着,静静等着太后。
整个大燕皇宫,太后是江逸白觉得最亲切的人。她尊贵、美丽,让人忍不住要靠近。
有一个温柔高贵的母亲,还有一个万人之上的哥哥,如果容煜的皇弟还活着,应该是全天下最惹人羡艳的。
江逸白悄悄抬眸看了容煜一眼,然后又匆匆别过脸。
一刻钟后,太后一行人才出了宫门。
內侍们提着香炉走在前头,秋秋搀扶着太后的胳膊。
满头珠翠和凤穿芍药的罗裙,将整个人衬的雍容华贵。
太后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往年都是坐着马车去的,今日倒想走走。”
“儿子陪着母后。”
太后闻言,浅浅笑了笑。
已经很久没这么舒心过了,从前过生辰,总能想起来些陈年旧事,如今想想,还是该往前看。
死了的人无有办法复生,活着的便要好好守住大燕这片疆土。
一行人缓步往寿安宫去。
寿安宫的人不少,百官们都是带着东西来的,给太后娘娘过寿,都是可着最稀奇好玩儿又贵重的东西送。
往年就过寿的这段时日,都是百官们竞相献宝的时候。
奇香暖玉,珍禽异兽,只有太后想不到的,没有百官们送不出的。
去年驻守南岭的樊将军别出心裁,送了太后一对吊睛白额虎的幼崽。
太后怕的厉害,赏了些银两,只让容煜将虎崽收在御兽园,便再没有看过。
只希望今年这位樊将军能留个心眼儿,别再送这些个猛兽了。
第16章
刚踏入寿安宫的大门,百官们便齐齐整整地道了一句,“太后万安。”
太后免了众人的礼,被容煜扶着,穿过大殿缓缓坐下。
待容煜也坐下,百官们才依次入了座。
江逸白被阿四带到了下头,与几位世子坐在一起。
容煜说了些客套话,备了东西的臣子便开始挨个儿献宝。
“臣这一对玉如意,出自有名的琢玉匠,苏锦城之手。”
“臣这珍珠手串是南边偶然得来。”
“臣这……”
容煜一看樊将军站起了身,心下跟着沉了一沉。
只见他提着个不大的笼子,想来该是八哥儿鹦鹉一类,不是什么大家伙。
身姿挺拔的人往殿上一站,行礼后,道:“臣这一只猎鹰,乃是精心驯服的。”
红布被扯开来,一只雀鹰立在笼中。通体的鼠灰色,脑袋和肚子上有些白色的羽毛掺杂着,精神的很,也漂亮的很。
果不其然,还是猛禽。
也算是有点长进,好歹今年不是狮子老虎这样的大东西。
太后瞥了一眼,忍着心下的不适,随口道了几句,便让樊将军赶快入座。
御史大夫送了几个模样好看的小姑娘给太后。
容煜看这架势不像是给太后送的,到像是给他。
今年除了东西,送人的还不少,歌姬也有舞姬也有,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长乐宫地方才多大,怎么能住的下这么些个人,装不下就得分给各宫。太后与皇帝母子情深,头一个就得是宣华殿。
大臣们算盘打的都还不错。
臣子们送完了,便是女眷们。
容瑰郡主送了太后一幅名画,乃是已故方士张文义的真迹。
太后真心喜欢这些个文墨东西,便问容瑰郡主想要什么赏赐。
容瑰闻言,脸红了一红,道:“容瑰只求侍奉在太后左右。”
“今日倒是奇了,竟没什么想要的,往日里……”太后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她看容瑰抿着唇,突然明白了容瑰的意思,“是哀家的疏忽,瑰儿今年都这个年纪,还陪着我一个老人儿做什么。”
这一句话,叫下头坐着的臣子都竖起了耳朵。
太后没有女儿,多少年来都是拿容瑰郡主作亲生的公主抚养的。若是能娶容瑰郡主,往后的路不是扶摇直上,也是一马平川了。
容瑰没有多话,只跪在殿道:“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梁洛川闻言,起身附和道:“启禀太后,今日是您的寿宴,不如喜上加喜,叫咱们也热闹热闹。”
太后看了梁洛川一眼,道:“盛京的好男儿不少,倒是不必如此仓促,若是郡主有意中人倒是可以喜上加喜。”
容瑰羞红了脸,低声道:“瑰儿不想嫁的太远,若是能留在盛京就已经欢喜至极了。”
她言罢,抬眸瞥了一眼右侧坐着的裴印堂。
裴印堂还在饮酒,被她这么一看,心下悸了一悸。
娇羞中透露出一丝杀气,不愧是能大燕的公主。就这么一遭,终身大事可就草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