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愣愣地看着太阳。
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三秒前,他还在向前走,而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资产”,黑猫没法再攻击他。
三秒后,他回到了原地,依旧躺着,那只可恶的黑猫少年依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男孩歪了歪头:“是什么来着?你组织好语言了吗?”
“对啦,刚刚那样说一句话喘三下是在伪装吧,分明没到那个程度,希望这次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好吗?”
——江淮对[霍齐·夏普]使用了“记忆箱”。
——江淮对当前空间及空间内的生物使用了“回溯”。
不过眼前的男人有些不信邪……所以他再用了六、七……好多次。
然后,男人他好像……要死了?
江淮不得不说:“心理上的绝望情绪的确会对人产生生理上的影响,你会觉得绝望,觉得自己的伤势永远无法治愈了甚至在一次次回溯中恶化了……”
他客观地描述了一下霍齐的情况,并表述:“不用在意,那只是错觉,你的伤势没有恶化,仅仅是没有恢复而已。”
霍齐一动不动,好半晌,胸口才起伏一次。
然后,他听到了来自东方的恶魔这么说道:“而且就算死了我也可以回溯时间把你救活,不用担心。”
躺在地上的男人眉头痛苦地皱起,他费力地咳嗽了老半天,这才看向无动于衷的男孩,此时这个孩子在他眼中不仅仅是莽撞的孩子,还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也许我就这么死了他也能反反复复地把我救活……然后再一次折磨我?
他盯着男孩的眼睛,企图在对方眼中找到更鲜明的情绪,可却什么都没感知到……他在为眼前敌人的痛苦而欢愉吗,还是心有不忍,亦或者是终于泄愤般畅快?
可霍齐就是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挫败般把额头抵在滚烫的路面上,低低地道:“角斗场的秘密是……”
“是观众,但是离开角斗场的人被清除了相关记忆……”
“那些观众们能够——”
“噗”
霍齐的话没有说完。
他瞬间爆炸了,红白碎片溅落了一地,黑色的血水将地面也染黑,即将淋在江淮头上的血珠被挡在半空中,于是在他周身形成了半圆般的痕迹。
仿佛是无数电影电视剧中会有的情节,在说出关键信息前,透露着必定会死。
不过——
江淮打了个响指。
血液回到原本的位置,骨骼碎片恢复原状,人皮归位,一切正常,霍齐正将额头抵在路面上,说:“角斗场——”
江淮语气平静:“如果你想说观众们能做到什么,那些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你不可以说出来。说点其他有意思的吧。”
霍齐面皮一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迅速闪过了不安与后怕。
“是的,我们都不能说出来,”他低声说,“不可以违背……”
他神色挣扎,定定地凝视江淮的脸,说:“这里是不公平的,所谓角斗也是不公平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口不言,仿佛在等待自己最后的审判。
结果男孩绕过了他。
“天色要黑了。”
他把霍齐的下属们挨个踢醒了!
然后,这家伙不厌其烦的,用武力胁迫,逼着所有人成为了动物!
——只要把主人变为动物,他的动物就会变成无主状态。
包括霍齐在内,黑帮中的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不,并不是所有……这种套娃式的解放,还有最后那个套索没能解开,霍齐的左膀,女性心灵特质者,霍齐的小弟,一个著名的废物男人,前者还是人,后者成了前者的动物。
在场这些人很久没经历过自己成为动物的状态了,一时间身份转变,都反应不过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
在他们眼中,他们养的“狗”,养的“鸡”,养的“猫”,全都成了神色惶恐或麻木的人类。
霍齐待在角落里,冷眼看着。
这里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无主的动物只要是拥有印章的人,就可以靠着给他们强行盖上印章成为他们的主人。
成为主人的宠物,虽然失去了人格,但能够被保护起来,因为那“所有物保障法则”。
而无主的呢?他们就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他们之间彼此攻击……是没有惩罚的。
霍齐按兵不动,主要是想知道男孩究竟要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在搞奴隶解放运动吗?
——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霍齐神色晦暗,与自己相熟的几人对了个眼神。
如果现在男孩走了,他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杀掉那个女心灵特质者。
所有人的威胁都没有她来得大,而只要杀掉她,在明天的角斗中取胜,他们的生活就可以恢复原状,再等待三五天,势力洗牌,霍齐可能没法继续当这个老大,可“黑帮”这个概念是不会消失的。
只要世界上有不公,他们……就不会消失。
不对!
“前提是那个男孩离开……”霍齐一愣,“我为什么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不会把所有人都杀掉?”
来一场屠杀,解决掉他们这些讨厌的家伙,动物是社会的最底层不是吗,没有人权,死了就死了,霍齐该担心的根本不是别的,而是自己会不会死!
他应该……他应该尽快找到一位“主人”才对!
他再次看向自己熟悉的人,对方激动地看向他,似乎在说:“老大,你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霍齐:“……”
他悄悄蹲身,混在密密麻麻的人中——转身就跑!
江淮若有所觉,于高空之中别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去拦。
霍齐并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第一个,他算是反应较晚那一种——可能反而是知道内情限制住了他。
至于其他人,见势不对之时早早地就溜了,就像是一开始刚成为动物的霍齐,他们可能会去投靠那些除黑帮之外的人,就像是雪莉一样的人,但心态的转变是没那么快完成的。
“他们的命运是什么样呢?”江淮也不知道,可他懒得管了。
自以为机灵的动物跑掉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已经麻木的,服软的,早就放弃希望的“奴隶”。
他们即使获得了自由,也没有尝试逃跑。
女心灵特质者被关在房间内,和自己的同事一道。
她的能力只能与“人”交流,如今关在人群中,却像是一个人待在一座孤岛中。
江淮降落下来,走在这些苦命人中间。
他看到了各种肤色的人,仿佛在残酷的命运之下,所有人都真正平等了。
他们的眼神似乎也在说着这句话。
气氛安静又压抑,江淮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掌。
然后,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地下传来,人群不安地动了动,那些麻木的人抬起头,彼此对视,却没有一人开口。
江淮瞬间便定位了那个婴儿的位置,他之前忽略了它,是因为它的存在实在太弱了,心跳几近于无,皮肤也干巴巴的,它仿佛最后的力量就只剩下来发出这样的哭声。
江淮小心翼翼地从垃圾桶里把这个孩子翻了出来。
好在他身上有备用的药剂,他给他灌了一小瓶盖,孩子努力地舔着,像抓住希望一样舔着,它的血条现在被补满了,可它需要母亲的抚慰,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
江淮翻出用来喂猫的羊奶瓶,站在人群中问:“这是谁的孩子?”
没有人回答他。
这些命运是成为“动物”的人有半数都是女人,江淮不愿意去深思女人为什么在这儿受到偏爱。
他又问了一次,但这次说到后头,他的话音消失了。
——为什么在鬼船世界有一个明显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弱小婴儿呢?
它的脐带缠着脚丫,像是匆匆扯开的。
他想发声,却十分无力,只咳出了两声气音。
一个天真的小婴儿,它明显不会伤害人,不是吗?
可它的存在真的伤害到了别人。
没有什么温情的故事,也不是所谓的“在恐怖的世界我历经艰辛生下了孩子,是因为我爱它”,稍微想一想这个世界的“动物”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想一想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