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晚上睡时,却又梦到了那萧湛初,她在那里拿着竹竿,竹竿顶端绑了一层薄纱兜来捕蝉,谁知萧湛初却拿着毛毛虫吓唬自己,气得她便用竹竿打他,谁知道还没打到,就醒了。

眼一睁,却是天亮了,小惠儿从旁念叨“姑娘,今日那淮安侯府的人要上门,你得赶紧起来梳妆了。”

顾玉磬困得揉眼,也只好起来梳妆,稍微用过早膳后,便听说淮安侯府的人已经到了,她自然过去看热闹。

先过去花厅外面的回廊,恰遇到她家二嫂程玉茹,程玉茹见她过来,赶紧拦住“小祖宗,你来做什么,这哪是姑娘家该来的,你快回去。”

顾玉磬“我的未婚夫婿来赔礼道歉,不应该向我赔礼道歉吗?我若不在,他跪给谁看?”

程玉茹听着,叹息,跺脚“你啊你!我不管,左右母亲说了,不能让你过去。”

顾玉磬自然不听,她知道家里三个嫂嫂,长嫂学着掌家,性子坚韧素有主见,至于另外两个嘛,都是听自己男人的,也就是听她哥哥的。

于是她道“二嫂,你若不让我过去,我便给二哥写信,说你欺负我。”

程玉茹“你少来,你若污蔑于我,我更不让你过去。”

顾玉磬哼哼一声,却是道“二嫂,我给你说一桩事吧,我二哥的,你保准不知道,我若不告诉你,你怕是这辈子都不知了。”

程玉茹惊讶地看着顾玉磬“什么?”

顾玉磬“你难道不想知,那日上元节,我二哥放的那水灯,里面写的什么?”

这句话可是正好戳中了程玉茹的命脉,她看着顾玉磬,不说话了。

顾玉磬笑得跟沾到便宜的猫儿一般,凑过去,在她二嫂耳根边说了几句。

程玉茹恍惚中,望着顾玉磬“真的?”

顾玉磬“二嫂,信不信由你。”

程玉茹面若红霞,怔怔站在那里。

顾玉磬绕过程玉茹,迈步向前,程玉茹拦都没拦。

再往前走,拦路的是嬷嬷,顾玉磬自然不惧她们,一眼扫过,微仰下巴,淡声道“你们也敢拦我?”

嬷嬷们一愣,只觉得顾玉磬这么说话间,竟一股不怒而威之势,让人心生畏惧。

几个嬷嬷一晃神功夫,顾玉磬已经径自进去了,竟是无人敢拦。

顾玉磬不免好笑,她上辈子好歹上了三年皇妃,跟在萧湛初身边,便是熏,也能熏出个样子来了,摆一摆架势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当下迈过花厅,只向二门外去,二门外自有奴仆小厮守着,见到顾玉磬,俱都不敢抬眼看,顾玉磬更是畅通无阻,就这么一路过来了大门。

到了大门处,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轻易抛头露面,便戴上了帷帽,站在那窗棂后看。

此时安定侯府大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看热闹,知道安定侯府家的小儿子养了外室,如今要过来请罪。

安定侯爷也在,脸色铁青,旁边的赵宁锦穿蓝色素面湖杭夹袍,站在那里,倒也玉树临风一般,只是如今,他微低着头,沉默安静。

顾玉磬远远地看着他,不免一个冷笑。

若说这世上,她最厌的人是谁,那当属赵宁锦了。

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一声一声地“宁锦哥哥”叫着,他也疼自己,每每总是叫自己“小玉磬”,她一直觉得,赵宁锦待自己,比自己亲哥哥待自己还好。

后来家里给她和赵宁锦订了亲,她心里明白这是自己未来夫婿,要避嫌,只能稍微远着,再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但打心眼里喜欢。

而他对她,温柔也更胜之前,每每送了纸鸢,玉葫芦,好砚台,或者什么其它小东西送来,都是托自己母亲那里转交,但送到她手里,她知道他的心意,自然是心里泛甜,百般珍惜地放在百宝架上,每日眼巴巴地看。

闺中好友每每提起,都觉得她命好,知根知底的夫婿,再温柔体贴不过,嫁过去都是好日子。

谁知道他竟做出这等事来!

那陈佳月,本是母亲的远房亲戚,以前寄养在家中,看着也是老实本分,她甚至从未察觉这两个人有什么来往,谁知道赵宁锦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陈佳月养了外室!

她后来也仔细回忆过,能记起的蛛丝马迹,就是陈佳月过来找她玩儿,问她百宝架上的那些,用羡慕地眼神看着。

上辈子的顾玉磬,在赵宁锦带了陈佳月私奔后,也曾伤心难过,但重活一世,再看当日的赵宁锦,她是只有厌烦了。

她透过帷帽垂下的薄纱,望着那赵宁锦。

赵宁锦仿佛察觉到了,也陡然抬眸看向她。

隔着朦胧薄纱,她隐约看到那双眸中竟泛起痛意来。

顾玉磬见此,冷笑,他还真能装。

赵宁锦却在这时,撩起袍子,陡然跪在了地上。

毫无防备地跪,砰地那么一声,膝盖狠狠地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听得周围人心跟着一抽。

赵宁锦双膝着地,长声道“我赵宁锦愧对安定侯府,今日前来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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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赵宁锦

周围人全都小声议论起来,毕竟是侯府少爷,养了外室,竟如此请罪,实在是折损了颜面,谁想到能有这种事呢。

淮安侯爷脸上自然是不好看,钟鸣鼎食之家,要的是脸面,哪想到有一天在大街上被人家这样笑话?真是恨不得转身走人才好!

可是想想自己儿子办的那事,被人家安定侯府逮了一个正着,且不声不响传得大家都知道了,如果就此退了这门婚,事情闹出去,儿子再也寻不到娶不到像样人家的姑娘了。

要知道娶妻若是低就了门第,这就成了一辈子的耻辱,以后人家看到他那上不了台面的妻子,怕不是永远会提起当初那桩子事,从此那寒门妻子在燕京城算是也注定迈不进公府侯门的圈子了。

反倒是如今,仗着这顾玉磬被他们家拖大了年纪,再找也未必有什么合适的,就干脆赖死他们家得了。

是以淮安侯心里盘算得很清楚,咬咬牙,丢一次人,把这顾玉磬娶进门,夫妻举案齐眉,这也是浪子回头的佳话!

淮安侯深吸口气,不再看丢人现眼的儿子,也不再去听那些人的嘲笑,铁着心站在那里。

赵宁锦低着头,跪下后,又起来,之后噗通一声,再跪下,如此几次后,那宝蓝湖杭夹袍的下摆靠近膝盖处,已经隐隐透出血迹来。

周围人看得提心,谁能想到,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竟然能跪在那里认错?

赵宁锦此时的身形已经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往前迈了一步,之后噗通一声,再次跪下“我赵宁锦来向安定侯府请罪。”

重重的磕碰声,听得人心颤,淮安侯爷深吸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就算再心疼儿子,这个时候也得忍住,不然必定前功尽弃了。

安定侯夫妇透过窗棂,自是看到了这一切,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叹了口气。

“他虽做了错事,但看着倒是诚心悔改,想必以后也会和玉磬好好过日子,这事也就这么过去吧。”

“是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燕京城里贵公子,年轻时,谁不风流,他早早经历了这么一出,吃了教训,反倒是好事。”

“到底是咱以后的女婿,也不能让他太丢了颜面,你出去看看吧,扶他起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安定侯也是这么想的,颔首,当即出去。

他一出去,众人纷纷看过来,淮安侯也总算松了口气。

安定侯看着膝盖沾血的赵宁锦,叹道“宁锦,你又何苦如此,快快起来吧!”

赵宁锦却跪在那里不起“世伯,宁锦向你请罪,是宁锦做错了事。”

至此,安定侯再没不满意的,未来女婿做到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即扶起赵宁锦“宁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既已请罪,往日之事,不须再提。”

说着,携了赵宁锦的手,对淮安侯道“赵兄,我们进府详叙。”

淮安侯至此也是松了口气“顾兄,请。”

谁知道就在这时,顾玉磬走出来了,她一出来,不少人全都看向她,赵宁锦的眼睛也黏在她身上不放。

她淡笑了下,却道“父亲,既是淮安侯府已经前来请罪,女儿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此事就此揭过,但只是有一桩,赵家公子热孝之时养外室,传出去终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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