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几步,空云落听到了青燕对楼书婕说:“幸好你没遇见不归山庄的人。”
他脚步一顿,又继续向前,耳朵注意她的话。
“不归山庄杀上门来了?”楼书婕紧张道,莫不是曲哥哥的行踪暴露了?
“非也,是来求医的,还是庄主亲自求见你爹呢。”
楼书婕张大嘴巴,“空、空云落来了?”
“他?他没来,你忘了,他已不是不归山庄庄主了。”青燕道,“来人是风里,还有御门门主阮誉。”
空云落闪身到距她们不远的树后,眉头微拧,风里和阮誉?
“我爹见了吗?”楼书婕又问。
“自然不见。咱们玄参派与不归山庄有血仇,才不会为仇家医治。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威风凛凛的不归山庄,如今也只能在门口苦求不得。”
二人走远。
空云落思索,若青燕所言非虚,那两人求玄参派?依照风里那疯癫的性子,就算端了玄参派,也做不出求人的事。除非……阮誉病了。
还是说,他们得到曲谙还活着的消息一路找了过来。
到底是何种解释,一探便知。
玄参派正南门。
阮誉醒过来,后背靠着树,放眼望去是一片山林,他在不归山上?
不,味道不同。
他迷糊了半晌,才想起他被风里带到了玄参山。
风里呢?
“嘿,小兄弟,你可太油盐不进了,这可是上好的玉佩,换百两黄金绰绰有余,只叫你再为我通报一声,如此小事你都不肯?我还以为你们玄参派弟子都是正义凛然端庄大气呢。”
是风里的声音。
阮誉转过去看,风里正笑嘻嘻地同看守正门的玄参派弟子说话,那弟子却十分厌烦他,一把推开他。
“少套近乎!我们掌门绝不会见你!”
阮誉心道不好,要见红了。
风里这人看似吊儿郎当无所顾忌,实则心性傲然,谁冒犯他,必十倍偿还。
但阮誉料想的场景没有出现。
只见风里双手抱拳,鞠下一躬,客客气气道:“关心则乱,是在下冒犯了。风某人此次来,绝无居心不良,先前不归山庄与贵派结下的仇,风某人愿倾力弥补偿还,只求贵派为阮誉施医。”
第210章
阮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风里在求人?
风里是什么性子,阮誉最清楚,哪怕是年少时,风里被他爹鞭打罚跪,也不说一句服软求饶的话,更何况如今他武功高强无敌手。
却为了求医,耐着性子和一个看门弟子周旋。
阮誉内心酸楚至极,他宁愿即刻毒发身亡,也不想委屈风里至此。
风里软硬皆施,仍碰了一鼻子灰,便先回到阮誉身边,见他醒来,用轻松的口吻道:“醒啦,饿了没,渴了没?我给你抓只山鸡吃?”
阮誉不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他,眼眶微微泛红。
风里一下就不行了,抚摸他的脸,接着又拥抱住他,温声哄:“别怕,就当睡了个觉,总比七窍流血要好不是?”
他以为阮誉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阮誉咬住风里肩上的衣服,低声道:“我们回去罢。”
“回哪儿?”
“不归山。”
“乖软软,咱们先看病,把病治好了就回去。”风里揉了揉他的后脑,“放心,一定会好。”
“我不治了。”阮誉道。
风里嘴角落下,他松开阮誉,认真看着阮誉的眼睛,“不可说胡话。”
“我不想看见你低声下气地求人。”阮誉小声道,“不求他们,我们回去。”
“傻,瓜。”风里亲昵地蹭阮誉的鼻子,笑着说,“你以前总说我的脸皮比城墙都厚,城墙没了能再建,但我不能没有你,明白吗?”
“你怕我死么?”阮誉轻声问。
“不怕。”风里道,“你死了,我便也去陪你。只是这世间还有大好风光没能同你看,还有许多事没能同你做,我只觉得遗憾。”
风里亲了亲阮誉的眉心,“你我同来世上走一遭,不该败兴而归。”
阮誉喉咙发紧,澎湃的感情却宣泄不出,他抱紧了风里,用鼻子、用身体、用灵魂去感知这人的存在。
他还不想死,他舍不得。
阮誉醒了没多久,又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他闭上眼,风里就笑不出来了,扶着他肩膀的手攥得死紧。
此地不宜久留,让玄参派施医还得从长计议。
风里背起阮誉,打算先下山找地方住下,不能让阮誉再受苦。
走着走着,他脚步忽而一顿。
在山林里最容易跟踪人,因为到处都是遮掩,寻常人很难发现。但对于高手,在这草木密集处才最容易暴露,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耳目。
“哪位高人,为何不直接露面?”风里道。
无人应答,连气息都没有,刚才那点窸窣动静似乎只是他草木皆兵。
能在他眼底下至此,来人定是个绝顶高手。
风里短暂思索,转身朝着端倪的方向追了上去。
空云落微朝后看,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里骂道,真是狗鼻子,顺着一丝味儿都能穷追不舍,绝不能将他们引到曲谙所在之处。
“是哪位高人?既然对在下有兴趣,不妨当面聊聊!”风里朗声道。
他故意的,这里是玄参派的地界,他作为不归山庄之人,本身就备受关注,若将玄参派引过来会给曲谙带来麻烦。
就不该趟浑水。空云落懊恼,他在一棵树上停下来,很快风里也到了。
风里昂头望上去,一笑道:“这位侠士好面生啊。”
“芸芸众生,你没见过的人多着。”空云落用粗粝的声音说道。
“但能让我追这么久的,寥寥无几。”风里道,“高人,下来说话罢。”
“不必。”空云落冷哼,“我与你毫无干系,告辞了。”
空云落又化作一道影,这次风里赶上了,他也如风般飞至空云落身后,一把擒住空云落的肩。
空云落当即回身与他交手,风里放下了阮誉,出手毫无保留,招招奔着要命去的。他拔出剑,剑势狠戾绝伦,震荡出锐利的真气,竟是将半径五丈的树木削平!
空云落心骂真是个疯子,与你无冤无仇杀意还那么重。
在如此强盛的攻势下,空云落仍能独善其身,风里嘴角一扯,使出独门剑法八方风雨,铺天盖地的剑雨宛如密闭的牢笼。
空云落赤手空拳,难以防范如此密集的剑法,身上挨了好几道口子。
风里总算是点到为止,主动结束了打斗。
空云落冷冷盯着他,眼神像是要将他撕了。
“承让。”风里彬彬有礼道。
空云落不再搭理他,转身便走。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高人不妨听在下说几句,听完再走也不迟。”风里笑吟吟道,“你暗中偷听我,想必是认识我的人,明明有一战之力却要跑,我猜我也认识你,你却不想让我认出来,是也不是?”
空云落又转回来,认真打量着他,考虑是否该把他的脑子挖出来。
“这世上能扛得住我的剑法,又能让我有如此微妙的……”风里想了想措辞,“不适,细想也就一人。”
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空云落却并不慌张,他有的是法子让风里说不出话,但先听听风里如何解释适才那纡尊降贵的作为。
风里说完这些猜测,神情也冷了一下来,“真该在剑上淬毒,让你死了痛快。”
“就凭你?”空云落不逞多让。
风里目光稍稍流转,放下口舌之快,“你失踪那么久,突然在玄身山出现,定不是巧合,还做了易容……”风里的脑子转得极快,立刻说出了答案:“你找到曲谙了?”
空云落冷哼一声。
风里连连摇头,“老天真是瞎了眼,偏对你这怪物如此宽容。”
“想死么?”空云落冷声道。
风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激动:“既然他能死而复生,那软软的毒,他是不是也能解?!”
空云落看向了阮誉,他坐在树下,不省人事。
“他中毒了?”空云落问。
“想来是去找我时,着了圣君的道。”风里阴沉不已,“我问遍了大夫,皆不知原因,可他一日不如一日……”
原先是吐血,接着耳鼻眼陆续流血,再到如今,一日昏迷三五次,不知哪一日他再也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