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你想娶金琴吗?”曲谙忽然问。
“不想。”空云落道。
“如果,我让你娶她呢?”曲谙盯着他的眼睛。
空云落喉咙发紧,哑声道:“你不会这么做,你知道我无意她,她与我成亲也不会……”
“我偏要呢?”曲谙眉头紧促,向来秀气的眉眼竟有些阴翳。
空云落低下头:“……我不愿意。这辈子我心里只装一人。”
心里只装一人。
曲谙久违感受到由于情绪波动而引发的心率过快,导致心脏锐疼。他的喉咙宛如被攥紧的袋口,进气困难。
“知道了,我累了,你下去。”曲谙呼吸沉重道。
空云落从他的呼吸声就得知他犯病了,当即搂住他,护住他的心脉。
这病犯得突如其来,曲谙很快说不出话,手本能地揪紧空云落的衣角,双目无神睁大,是濒死的脆弱。
“有我在,没事,有我在……”空云落令曲谙躺下,快速拿出他常服的药丸,喂他吞下。
药丸大约拇指盖这么大,半失意识的曲谙无法自主吞咽,空云落低声道:“得罪。”
接着含一杯水,对着曲谙的唇压了下去。
曲谙的瞳仁霍然颤了一下。
柔软的舌尖撬开唇齿,温暖的水徐徐渡入,药丸被携带着滚进了曲谙的喉管。
空云落难以克制,挑起曲谙的舌头,轻轻吮吸了一下。
次日早晨,连宵气冲冲地闯进曲谙的房屋。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连宵道。
曲谙正喝粥,闻言抬头茫然看他。
连宵一见他憔悴的脸色,就知道他又不好了,便将要紧的事放下,过去把他的脉,扒他的眼皮。
“你轻点儿。”曲谙揉着眼睛委屈道。
“昨晚上?”
曲谙点头。
“药吃了?”
曲谙点头。
“幸好有周寻在。”连宵松了口气,若不是在曲谙身边安排了周寻,他兴许就悄无声息的……
曲谙垂眸。
“话说回来,今儿你就走了,怎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连宵凶巴巴道。
曲谙一脸无辜。
这时门外的动静传了进来。
“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大胆!这可是文老爷!嘿哟你这不识相的!哎哟!”
“怎么了?”曲谙好奇道。
“还不是因为你。”连宵恨铁不成钢道,去开了门,门口空云落笔直地站着,矮阶下两个仆从装扮的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来,而他们后边则是一个头不高,身着青色缎袍的中年男子。
“文老爷,怎么不在前厅坐坐?”连宵笑道。
文老爷冷哼一声,“这就是连大夫的伙计?真够威风!”
“他也是护主罢了。”连宵无奈。
曲谙探头出来,“来客人了?”
文老爷的视线很快落在曲谙身上,他严苛审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空云落寒着脸挡在曲谙面前。
连宵缓和道:“安任,这位是咱们九圩有名的墨商文老爷,也是文莺小姐道父亲。文老爷,他是安任。”
“你便是安任?”文老爷道。
“正是。”曲谙道。
“怎是一副大病缠身,赢弱不堪的模样?”文老爷哼声道。
“天生如此。”曲谙彬彬有礼道,“还不知文老爷为何亲自登门?”
“还不是为了我家莺儿。”文老爷道,“我已知你俩私下有来往,那丫头对你有意。本想过来瞧瞧你是否良人,可你这恶仆,实在叫我对你的品行不敢恭维!结亲一事。我看得好好商议才行!”
“结亲?”曲谙疑惑。
连宵凑到他身边低声:“他想让你做他女婿!”
这哪儿跟哪儿?曲谙哭笑不得。
而挡在他面前的空云落,慢慢让开了身。
“是我莽撞了,得罪了您,还请您多多包涵。”空云落低下头道。
医馆今天热闹了,所有伙计都听说了方才有人上门来提亲,还是稀罕的女方主动。
“安公子不是今日就启程么?还赶得及成亲?”
“说不定就不走了呗。”
“对方还是大商人,以后有好日子过咯。”
“安公子的日子哪曾不好过?”
“我是说我们,沾光!”
而在后院,旁人看来撞了大运的安公子一脸寒霜,分明是瘦弱的身子,却仿佛蕴藏着冷厉的气势。
空云落就像被巨石压着,感到无比压抑。
“适才你什么意思?”曲谙道,“为何要对文老爷卑躬屈膝?”
“文小姐……与你般配。”空云落感觉自己含着刀片说话,“你们成亲,很好。”
“等会儿就要远行,你跟我说留下了成亲?”曲谙冷笑。
“你留下,我走,我帮你去做。”空云落声音越来越低,“你平平安安的,哪怕娶妻生子,过得幸福便好。”
曲谙攥紧拳头,肩膀有些发抖,“好,好啊!”
空云落闭上眼睛。
曲谙道:“那我先谢过你了。你走吧,跟着剌觅,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空云落脑袋嗡嗡响,骨头像长刺了似的,浑身疼得喘不上气。他如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身。
曲谙冷冷地看着他,“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你真心所想吗?”
空云落嘴唇微颤,许久后轻声道:“……不是。”
暮色低垂,医馆的后门挺着一辆马车。
空云落给惊驰套上马鞍,摸了摸它的耳朵,“辛苦你了。”
惊驰温顺地吃草料。
剌觅坐在车辕上,很有意见:“我与它朝夕相处那么久,它不是喷我口水,就是要踹我。”
“你臭哄哄的,不踹你踹谁?”连宵道。
剌觅嘟囔:“也不晓得是谁昨晚喝醉赖在我床上不走。”
“闭嘴。”连宵瞪他一眼,转脸对马车上的曲谙道,“按时吃药,饭也别落下,喝酒碍事,少喝。”
“好的。”曲谙乖乖道。
阿民道:“安公子,不成亲了?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曲谙笑道:“喜酒是等不到了,白事酒倒是能盼盼。”
这话一出,原本感伤惆怅的分别氛围一下就冷了下来。
曲谙小声道:“我开玩笑的。”
“不好笑。”空云落道。
曲谙哼了一声。
“这个拿着。”小藤上前给他一个小锦囊,“我昨日去求的平安符,老天会保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曲谙珍重地收入怀中,“多谢。”
“周寻,安公子就拜托你了。”小藤道。
空云落点头。
“保重。”连宵看着曲谙,眼眶红了。
“哎,你……”曲谙笑起来,俯下身抱了抱他,“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空云落和剌觅轮班赶车,惊驰脚程快,跑起来的话今晚就能到百里之外,只是为不让曲谙受颠簸,便小跑,慢悠悠的,天黑才刚出城门。
空云落担心曲谙眩疾,准备了酸甜。
曲谙兴致缺缺,对他爱搭不理。
空云落叹气,和剌觅交换,出去冷静冷静。
夜风微凉,吹拂过他的脸庞,他的心绪杂乱,丝丝绕绕都与曲谙有关。
短短两天,他与曲谙之间的关系,好像打碎了再重新拼接,曲谙对他 似乎有所不同了。
昨晚的亲吻,曲谙一定察觉了,他如此冷漠,应该是讨厌的。
空云落很悲观,又无法克制地去回忆,昨天与曲谙短暂的唇舌交缠,曲谙的嘴唇还是很软,舌尖湿嫩,他好想再用力一点……
空云落用力甩头,不可不可,欲望越渴望就越大,他必须忍住。
吹冷风到半夜,空云落平定了心绪,和剌觅换班。
小小的车厢里,充斥着曲谙身上特有的暖苦味。
风吹起窗帘,月光飘落,恰好落下曲谙沉睡的脸上。
他的嘴唇微张,宛如漂亮的花瓣。
第200章
空云落晃过神来,已与曲谙鼻息相交。黑暗中,他们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一道沉缓,一道迅疾。
在曲谙面前,空云落的平定不攻自破,想要亲吻的念头翻滚着涌上来,他情难自禁,低下头……
一双温暖柔软按在了空云落的唇上,颇有力道地抵着。
接着是悉悉簌簌的小动静,一个毛茸茸的、与黑暗混为一体的小脑袋从曲谙怀里探了出来。
空云落:“……”该死的蠢猫!
黑猫跳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尾巴翘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