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我都知晓了,阿庭,多谢你的心意。”楼雯润道,“但你要说是曲公子的错,我是不认可的。”
“可分明是他……”
“云哥动心了。”楼雯润温和道,“这就够了。”
曲谙抿着唇看她,眼中晦涩难明。
楼雯润却会以安心一笑,又对梁庭道:“阿庭,你跑到这里,被发现了可不好。”
梁庭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楼姑娘,你多保重。”
楼雯润点点头,目送他走后,才看向曲谙,小心翼翼道:“曲公子,阿庭他心直口快,你……你生气了?”
曲谙心里苦涩,“没有。楼姑娘,没想到你和阿庭那么熟。”
“先前他帮过我,人又活泼,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楼雯润笑道,“他说认识他的都叫他阿庭,我便也跟着叫了。”
曲谙点点头,将那抹异样的感受压下去。
“曲公子,我看你脸色不对劲。”楼雯润担忧道,“可是染上了风寒?”
“有一点儿。”曲谙答道。
“怎么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楼雯润嗔怪道,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了亲昵,“你的底子本就孱弱,寻常小病都可能化小为大。你等着,我去给你抓药,马上煮了吃,今晚就药到病除。”
她便要掉转轮椅回去,曲谙叫住了她:“楼姑娘。”
“嗯?”楼雯润回首。
“你真的对我,一点怨也没有么?”曲谙问。
楼雯润安静地看着他,笑了起来,“没有的,曲公子,不仅仅是云哥很重要,你同样是。”
曲谙微讶,“我?”
楼雯润娓娓道:“细说起来,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交往也不过泛泛而谈,可我心里总觉得你很亲近,像是认识了许久。”
曲谙茫然眨了眨眼,他总觉得这番话很耳熟,似乎很多人都和他说过。
“阮誉曾和我说,他在你身上,找到了娘亲的感觉。”楼雯润道,“我却在你身上找到了父亲的感觉。”
父亲……?
她的父亲不就是空云落的变态养父么!
曲谙惊愕了。
“实在失礼。”楼雯润歉意道,“在我十四岁时,我爹便不在了,如今只能在回忆中找寻他的存在,而曲公子,偶尔在同我说话时,便让我很熟悉,真的就像……”
楼雯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轻轻的哽咽:“像我爹。”
曲谙:“……”
一墙之隔,空云落沉默伫立。
第126章
曲谙回到屋子里时,手里拿着一个药包,这是楼雯润给他抓的风寒药。空云落也在屋里,一个人坐着,似乎在发呆。
“结束了?”曲谙走过去,微笑问。
空云落看他一眼,视线又落在药包上。
曲谙便道:“刚才在后院外,遇到了楼姑娘,她见我脸色不好,就给了我些药让我吃。”
空云落哦了一声,曲谙原以为他还会计较一番,但并没有,也没有问起他生了什么病。
“我还遇到阿庭了。”曲谙主动说道。
空云落神色淡淡。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曲谙试探地问。
“并未。”空云落平静道,“若成天耳听六路,我也会累。”
曲谙内心松了口气,但又感到一丝紧张,楼雯润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个疙瘩,他该不该告诉空云落?可养父一直是空云落的一道疤,他怕自己说了,会引发空云落不好的遐想。
像不像,只是主观臆想,或许楼雯润只是一时迷惑,空云落绝不可能把他联想成那个人,否则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几番思索,曲谙决定将这件事永远隐藏下去。
“怎么,你们说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空云落看着曲谙。
曲谙立马摇头,“没有的,只是阿庭猜出了我们的关系,他对此……不太赞成。”
梁庭的态度像根尖刺,曲谙不明白为什么只用短短一瞬间,梁庭就能将他推开那么远。
空云落仍是云淡风轻,“他算什么东西?”
曲谙叹了口气,让他要不归山庄地位最高的人去屈就一个厨师,这不合情理。
“大概事出突然,他一时接受不来。”曲谙道,“我们过好自己的就是了。哦对了,你下次别在……显眼的地方留下印子了。”
“哦。”
“喂,我很认真的。”
空云落漫不经心。
曲谙打了个呵欠,身体里的热气升了上来,眼角溢出半滴泪,头昏昏沉沉,“我得睡会儿了,哦,煮药。”
曲谙困倦地去烧水。
空云落把他拉回来,像提着一只猫似的,把他带到床上,按下。
“空先生?”曲谙茫然。
“躺着。”说完空云落拿走曲谙的药包,到外面去了。
曲谙笑了起来,翻身抱紧了带着空云落身上味道的被褥。
喝过药后,曲谙的睡意更浓,他像个孩子似的,拉过空云落的手,把脸颊压在他的掌心,就这么睡了。
小时候他总喜欢这样压着阿公的手睡觉。
空云落静静地看着曲谙在自己眼前安然地、毫无防备地睡着,他仿佛入了神,抬起另一只手,在曲谙的脸上描摹。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秀致,温顺,睡着时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似乎纯净无暇。
纯净……么?
空云落的眼中缓缓被阴翳覆盖。
过了几日,空云落终于有件正经事干了——去审问那个被抓回来的夜血门杀手。
曲谙得知此事,也想去瞧瞧那个最后存活之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空云落便带他去了。
不归山庄的地牢在山阴处,虽说是地牢,但还是修建在山上,只不过在山庄之下,要沿下走个几丈,这不长不短的路程幽暗阴冷,终日晒不到太阳,如同通向阴曹地府。
据说被关进来的外人,都没有活着走出这里的。
曲谙的骨头缝仿佛被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散发的寒气渗透了,隐隐有些发疼,他忍不住挨近了空云落,悄悄抓住了空云落的袖子。
空云落目不斜视,像是没有察觉。
走到了平地,萧责提着一盏灯在那儿等候着,就算烛光暗淡,曲谙还是看出了他憔悴的神色。
“萧先生,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曲谙问。
提起这伤,段千玿那决然冷酷的话语仿佛又回响在萧责耳旁,他苦笑一下,“无妨。庄主,人就在里面,请随属下来。”
曲谙也跟上去,只是到了门口,萧责拦住了他。
“曲公子还是在外等候罢,庄主兴许会真气外显,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曲谙只好留在外面,这间牢房并铁栏围成的铁笼,而是暗黑色的墙壁与门,就算再外面也能感到压迫。
事实上着墙壁也不简单,是一种特殊的磁石所致,被关进去后,可压抑丹田,不可用内力,还会令人的身体沉重,心情沉郁。
空云落进去后,感觉到了微妙的不适,但尚不能对他造成影响,他把视线放在正中央,手脚被铁锁桎梏的人。
此人消瘦虚弱,双目无神,了无生趣。
“我李林居然有那么大的面子,把空庄主也请来了。”他惨淡地笑笑,“就算是你来,也没用,我不可能说的。”
“说出来会死?”空云落道。
“单是死,倒还舒服了。”李林道,“我亲眼见过一个弟兄,在痛苦中挣扎了五个时辰,才慢慢死去,呵……”
“夜血门的人,竟也怕疼。”空云落平淡道,“我有法子,让你挣扎十个时辰才死,要试试?”
李林眼中划过一丝胆怯,但他很快摇摇头,“只要我还有用,你们不会杀我,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想方设法解开我身上的古怪。”
“你倒有几分聪明。”空云落道,“只不过你料错的是,我与那些人不是一路,想杀我的人,我不会放过。”
空云落释放三成内力,骤然在这间玄妙的屋子里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气场,空气逾千斤重,哪怕是站立一旁的萧责,也不免要运气游走大周天,不然必会内脏受损。
而手无寸铁之力的李林,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口鼻溢血,喉咙发出含糊痛苦的声音。
萧责适时出声:“庄主,留他半条命。”
空云落扯去两成力,居高临下地睨着李林,“到了如此境地,你也不愿自尽,原来还是个贪生怕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