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一颗药丸渡了进来,接着嘴上的东西离开,很快又重新压上来,这次是水。
曲谙下意识吞咽,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空云落感受到了回应,起身一看,曲谙眼皮在用力,是醒来的前兆。
曲谙努力睁开了眼睛,光线又刺得他再度闭上,很快光被挡住了,他才再睁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发现是一只修长,略显单薄的手掌在为他遮光。
“他醒了?曲谙!”
曲谙听到了连宵的声音。
下一刻连宵便挤进他眼前,激动地看着他,“你终于醒了,你可知自己睡了多久?”
“多久?”曲谙便问。
“整整半个月!”连宵道。
曲谙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昏睡对他而言是一种恩赐,那时候犹如被无数种酷刑折磨的痛苦,他后怕十足。
稍微回想起来,曲谙都一阵心悸,脸色苍白。
连宵忙给他把脉。
曲谙这时,才看到了为他遮光的人。
空云落面无表情,垂眸望他,眼底无波,且清冷。
“你……”曲谙忽然全明白了,“吃解药了?”
空云落没答,起身往外走。
曲谙不知发生过什么,只觉得空云落态度冷淡,似乎在反感自己,刚醒过来心情开了个不好的头。
连宵为他把了脉,说没有大碍了。
曲谙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竟是在马车上,他试着回忆昏迷前的事,他们分明因为剌觅的死而被抓进的地牢,可为何会在这里?
看他困惑的神情,连宵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答道:“十日前,我们便动身离开疆宜,你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空庄主复原罢?如今已达成,自然要回去了。”
“回去……”曲谙喃喃,是回西平镇么?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还是挺了过来。回头看这一路,刹那遥远如梦。
回去之后,他该何去何从?不再有洛洛的陪伴,他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怅然若失。
连宵又把曲谙昏睡是发生的事告诉与他,方怀璧死了,风里也消失不见,圣君逃匿,空云落的存在让噬蛊宗不敢再囚困他们,于是他们顺利离开,现已走出了一千里。
“居然走了那么远。”曲谙道。
“好了,你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曲谙感受了下,摇了摇头,笑道:“真奇怪,我明明睡了那么久,却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
听到这话,连宵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了?”曲谙不解。
“没什么。”连宵干笑道。
这时段千玿从车帘探头进来,“曲谙,醒了?”
“段先生。”曲谙冲他一笑,“对了,你的身体如何了?”
“好了。”段千玿道。
“躺了好久,腰都麻了。”曲谙说,“连宵,可否扶我坐起来?”
连宵便弯腰要扶,空云落却回来了,连宵见状,识趣地退开,“我力气不大,怕又把你摔了,空庄主来罢。”
空云落瞥了他一眼,又看曲谙。
曲谙只能低声下气道:“空先生,麻烦你搭把手,把我扶起来坐会儿。”
空云落仿佛屈尊降贵,神色淡淡的把曲谙抱了起来,让他靠着柔软的壁垫坐着。
曲谙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和宽阔结实的胸膛,莫名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不看他。
连宵悄悄出去和段千玿坐一起,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谢、谢谢。”曲谙小声说。
“为何不敢看我?”空云落冷冷道。
曲谙像被针猝不及防戳了一下,轻抖了抖,才抬起头。
此时,他才认真地,深刻地看到了空云落的脸。
仍然是那样的俊美无俦,眉如剑,目似星,鼻梁高挺,唇线优美,优越的外貌总会给人一种压迫与疏离,曲谙好像很久才再见他,心中有一股陌生,还有一丝憧憬。
“空先生。”曲谙喃喃道。
空云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很早之前就不爱听曲谙这么叫他,更有他曾长时间以孩童之身同曲谙相处,听惯了曲谙叫他洛洛,如今称呼一改,他更觉不适。
曲谙用上了轻松的口吻:“你吃了解药,对不对?效果如何?有没有出现副作用?”
空云落言简意赅:“尚可。”
“那就好。”曲谙眉眼弯弯,“只是你早点相信我,事情就顺利多了,之后剌觅也不会……”
“你在责备我?”空云落道。
“我……不,是我不好。”曲谙咬了咬唇,“我的身份不做好,你警惕也是应该的。”
“回答我的问题。”空云落道,“在地牢中,我曾听你对圣君说,你心甘情愿和他走,可属实?”
曲谙一怔,才想起这件事,“是、是的,但当时他说我不答应,就对你们行刑。”
“所以,你的心甘情愿是假的?”
假的么?那时他被自己说出的话所影响,的确真心想答应了圣君……这算是自己催眠了自己?
“为何不答?”空云落捏起曲谙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在这样一双漆黑深沉的双眸之中,曲谙心尖颤抖,“是假的,我不想和他走。”
“可你在不省人事时,却向他伸手,想挽留他,这又如何解释?”空云落声音低沉,像在呢喃。
“我不知道……”
“不知道?”空云落指尖用力,曲谙的下巴立即红了,“你身份成疑,却对圣君信任,想跟他走,就算昏迷也想挽留他,这意味着什么,你说不知道?”
“疼!”曲谙痛呼,“你污蔑我,我无意识做出动作,你都要安个罪名给我,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霎那间,空气凝固了。
曲谙头脑空白,他都说了些什么?
空云落松开了曲谙,睥睨着他:“好,既然如此,你滚吧。”
片刻后,曲谙被赶下了马车。
第112章
段千玿犹豫地勒着缰绳,惊驰也颇为不安地踏着蹄,不舍离去。
“这样真的好么?”段千玿问,曲谙才刚醒来,浑身无力,就这么将他随意放下车,这荒山野岭的,四处是危险。
空云落冷酷无情道:“走。”
段千玿别无他法,只能令惊驰掉头继续前行,他给连宵使了个眼色,连宵了然,也跳下了马车。
空云落对此无议,段千玿才松了口气,驭着惊驰只小跑着前进。
连宵将曲谙扶到路边阴凉处,曲谙脸上还有不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赶下来。
“你们空庄主喜怒无常,奇怪得很。”连宵道,“老段也说他以前便是这样的。”
“可我认识的他不会这样……”曲谙心中无比混乱,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熬过了所有痛苦,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果,他终于对空云落产生了怨。
他实在感到难过,想冷静思考自己的处境,但鼻子忍不住酸了。
连宵也不太明白空云落的做法,虽说空云落的性子捉摸不定,但他对曲谙的好也是明眼人能看得出的。
“你们方才吵架了?”连宵问。
曲谙点了点头,手揉着眼睛。
“他也真是的,你身体弱,也不懂得让让。”连宵抱怨。
“他对我很有意见,非常讨厌我。”曲谙说,这话对他的伤害太大,他的眼泪同时也流了下来。
“哎,别哭啊。”连宵顿时手忙脚乱,找出帕子给他擦擦,“他怎会讨厌你呢?你昏迷的半个月,都是他亲力亲为照顾你,多余的事都不许经手旁人。你不晓得喝水吃药,他还……还嘴对嘴的喂你,我看他对你是喜欢得不得了才是!”
可这些事曲谙没有切身感觉到,唯有空云落的冷漠是真实清晰的。他以手臂挡眼,默默流了一会儿泪,便将自己擦干净。
“好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曲谙带着鼻音道,“这里是哪儿?可有人家?”
连宵答道:“再往前约莫三十里,就能看见村子了。”
“三十里……”曲谙看了看自己的腿,现在还是没有知觉,“连宵,劳烦你帮我找两根结实的木棍,我用来当拐杖。”
“我背你罢。”
“那怎行?我也是男人,骨头不轻。你能下来陪我,已经算是连累你了。”曲谙说。
“咱们先别着急走,我看老段会回来接应,还是先坐着避避暑罢。”连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