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魏霁只提了要求,没说让他怎么做,他就自己想了辙,亲自翻|墙头了。
枫澈的重点好像在后半句,可沈容倾却不是因为这个。前一刻还不耐烦地让她别惹是生非,像是会安排这样事的人吗?
她直觉不对,轻声问道:“王爷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枫澈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家王爷确实说了,只是这话好像有点不好直接跟王妃说。
沈容倾听着这谜一样的沉默,就知道自己刚刚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轻叹了口气:“你但说无妨。王爷说了什么,你重复给我就是了。”
枫澈咽了口唾沫:“王爷说……她整日跌跌撞撞笨手笨脚,平地也要摔跤,快弄成跟她家里一样的,省得整日不够下人打扫。”
枫澈重复完魏霁所说的话,赶紧抬头看沈容倾。可王妃怎么……
王妃您松松手,西域进贡的织花锦缎面桌布都快被您攥给下来了。
沈容倾实属是被他气的,她就知道,魏霁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那么好。总共跌倒了两次,怎么就算整日跌跌撞撞了?今早好像还有一次……可是他也没看到啊。
再说她什么时候平地摔过跤!
“枫澈,王爷睡了没有?”
枫澈感觉后背发凉:“……没、还没。”
“那王爷用膳了没有?”
“也还没。”
沈容倾扶了月桃的手:“月桃,带我去厨房,我想亲自给王爷做道汤。”
枫澈大惊:“可是王妃您……”眼睛看不见啊,切菜生火的可以下人代劳,可这调味料放多方少的是要怎么办呢??
沈容倾心道她就是看不见才做呢,看得见谁要管他。
于是王府中今日出现了一道奇景,王妃蒙着眼睛去了厨房给王爷煲汤。
魏霁看着桌上的一小盅汤,直觉今日的汤跟往日厨子做的不大一样。
枫澈在一旁抹了把汗,虽说王妃蒙着眼睛,却意外地做得像模像样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魏霁盛了一勺在碗中,端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枫澈明显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似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僵硬。
魏霁放下了汤碗,唇边的微笑让枫澈有些发慌:“这是她做的?”
枫澈赶紧点头:“是,是王妃亲自下的厨。”
“她人呢?”
“王妃说……她今日想回一趟娘家。”
魏霁紧攥了旁边的茶盏,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传我命令,经我允许之前,就让她在府里给我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枫澈领命转身就走,还未跨过门槛就听身后又传来一道命令。
“等等。”
枫澈右眼皮又开始跳了,赶紧上前,俯身道:“王爷您吩咐。”
魏霁指了指桌上的汤:“这是你看着她做的?”
枫澈咽了口唾沫:“是。”可是他看了半天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啊,还觉得王妃蒙着眼睛挺厉害的,那些瓶瓶罐罐的位置说一遍她就全都能找着。
魏霁微微点了点头:“赏给你了,现在喝光。”
枫澈双手发颤地将那一小盅汤端走,汤在桌子上放了有一会儿了,此刻温度正好。王爷有命他不得不从,好在汤也不多,枫澈干脆一咬牙直接举起来一饮而尽。
“?!!!”
枫澈直接被呛,对王爷方才的定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喝到,酸辣汤味的冰糖雪梨汤!居然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
这玩意儿好像已经超出汤的范畴了。
魏霁在这时幽幽开口:“喝完了吗?”
枫澈差点没说出话:“喝、喝完了。”
“做事去。”
“是、是!”
……
许是没有沈容倾在身边的缘故,魏霁这一次的休眠比往日的时间要长。原本计划着四五日之后醒,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了。
沈容倾这几天待在府里,哪儿也去不了。倒是拾起了这些年没能练成的字,趁着没人自己偷偷在屋子里写了一张又一张。
她小时候学读书写字还是她父亲手把手教的,后来家里还为她请过先生,那些年学了不少。后来家里的境况变了,这练字读书的事情便搁置了,如今眼睛能重新看见光明,想拾回来也不难。
今日已经练了一上午了,沈容倾揉了揉僵硬的肩膀,默默将纸墨笔砚仔细收到柜子里。
月桃早晨的时候按照她的吩咐回家了一趟,这会子应该在帮芷露对账,还得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
房间里有一扇朝着后院的窗,这几天她还未打开过,屋外阳光正好,此刻忽然有些好奇窗外的景象。
沈容倾仔细听了听窗外的动静,确认无人后,便悄悄将窗子打开了一道缝隙。和煦的微风吹了进来,隐约还有些独特的气息。
那是一片很好看的葡萄藤,遥遥望去郁郁葱葱,挂在上面的葡萄到了可以采摘下来的季节,颗颗饱满,一串一串的,甚是好看。
葡萄架子立在庭院里并没有显得突兀,反而和其他的花草很好的融在了一起,深紫色的葡萄串随风摇曳,有点像紫藤萝一般。
从前她未去过后院,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风景。
可不知怎的,这葡萄藤望着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沈容倾对自己的记忆力一直很有信心,只是那年从雪山上下来高烧昏迷不醒,好些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沈容倾来不及关窗,只得先把蒙眼睛的缎带系好。
“进来吧。”
枫澈推开了门,毕恭毕敬地朝她行了一礼。一抬头便看见了大开的窗口,吹进来的风将屋子里的温度降下来了不少。
他忙开口道:“王妃,下人们走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窗了,属下替您关上吧。”
沈容倾不想被人发现她自己开了窗,便任由他上前将窗户关上。可她到底对庭院里的葡萄藤有些在意,停顿了片刻,轻声开口道:“方才开着窗,我闻着好像有种瓜果的味道。”
枫澈深知王妃其他感知比常人灵敏,看了眼云窗正对的方向,恍然大悟道:“噢,王妃是闻到那片葡萄藤的香味了。”
“葡萄藤?”
“是,”枫澈拱了拱手,“王妃有所不知,这片葡萄藤是从先前东宫里头移植过来的,初到时好像还有些不服水土,枯死了好些,这两年又重新长起来了。”
东宫倒是沈容倾从前没怎么留意过的,不过她听说旧太子和魏霁好像都是太后所养育,想必他们之间的关系,应比其他皇子间要好些。
既然葡萄藤是东宫的,那刚才多半是她感觉错了。
沈容倾也未多想,看着面前的枫澈,想起他今天突然过来应是找她有别的事来着。
沈容倾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今日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枫澈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王妃放心。是王爷今日醒了,属下过来告知王妃一声。”
这么多天过去了,沈容倾的气早就消了,不过听到魏霁醒来的消息还是微微怔了怔。
她随即恢复了常色,虽是知道了消息,但是好像也没有必要非得特意过去一趟。如果那人要见她,自然会传了。
她点了点头,温声开口:“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枫澈行礼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补充道:“王妃,那葡萄藤结的葡萄酿酒也极为好喝,王妃若是喜欢,属下取酒窖里取些过来。”
沈容倾蓦地想起那晚魏霁堵在她口中的葡萄。
“不、不必了。我不太擅长饮酒。”
枫澈俯了俯身:“属下告退。”
……
魏霁醒来发觉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莫名有些不习惯。好像少了个人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也没有人整日不是摔倒就是跌跌撞撞了。
不过这样的不适应很快便转瞬即逝,她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惹事不出声,也挺好的。或者说,他们之前本该如此。
然而魏霁清静的日子只持续了半日就被打破了。
翌日一早,沈容倾便站到了寝殿门口,等着要见他。
魏霁玄黑色的外衣刚穿到一半便听到下人回禀,他调整了一下领口,淡淡道:“让她进来。”
沈容倾摸着门框的边缘,慢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