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了。”沈容倾收回视线,想起确实得放松一下眼睛便转身去望窗外的风景。
魏霁顿了顿,声音里微微透着些无可奈何:“过了这段路停车休息一会儿。”
“到时候再拿给你看可好?”
……
马车驶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山地趋于平缓,两边也宽阔了不少。王四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枫澈去寻了些草来喂马,留下沈容倾等人饮水吃些东西,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此时正值正午,冬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人身上微微带着些弥足珍贵的暖意,光线透过参天古树融化了不少树枝上的残雪。
沈容倾站在林子边上不可避免地被滴落下来的雪水冰了一下前额。她本能地低头躲避,无意间望见脚边有几丛被人踩倒了的野草。
这地方刚才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就算移动了两步也不至于碰到那么靠里面的位置。她下意识地想到可能是林中经过的动物,周围的土壤都硬邦邦的,看不出什么脚印或是其他痕迹在。
不远处传来了枫澈唤她的声音:“王妃。”
她闻声抬眸看去,枫澈已经站到了她跟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说这是您要的地图。”
他将魏霁刚刚“没收”的那份地图递了回去,见沈容倾未动,末了又添了一句:“王爷还说让您过去吃些东西。”
沈容倾抬眸朝魏霁的方向望去,看见正在跟江镜逸说话的身影,朱唇轻轻弯了弯,“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又瞥了一眼身后弯折的杂草,心底多少有些在意。
不过这条路虽然未在地图上标注,但当地熟悉山路的人未必不会知晓,偶有马车驶偏将它们压了也是有可能的。沈容倾也没再继续多想,抬步朝魏霁走了过去。
早上带出来的水还是温的,沈容倾喝了两口微微恢复了些食欲。
王四吃完了手里的干粮,拍拍手不知跟枫澈说了句什么,起身走向树丛后。沈容倾下意识地看着他往树林深处走,魏霁忽而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别乱看。”
沈容倾不明所以,微微愣了愣。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便听那个方向传来有人走回来的声音。下一刻魏霁便将手掌移开了。
“出了何事?”他沉声开口。
王四神情严肃,俯身正色道:“王爷,属下刚刚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魏霁狭长的凤眸微微深了深,起身前按了下沈容倾的手,“我很快回来。”
沈容倾反握住了他的衣袖,“殿下带上我一起。”
魏霁动作微动,却没再说什么,默许她去了。
那是一片同周围没什么区别的小树丛,绕过低矮的灌木,后面是盘根交错的林地。沈容倾寻着王四所指的地方望去,那里有几根凌乱的枯树枝和一枚石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偏过头望向魏霁,却发现那人的眸光幽暗深邃。另一旁的枫澈见此神情严肃了起来。沈容倾直觉不对,再次抬眸忽而见魏霁抬步朝不远处的一棵树走去。
她连忙跟上,“殿下那些树枝究竟有何不妥?”
魏霁垂下视线,指了指树根下一个不起眼的痕迹,“你看这个。”
沈容倾蹲了下来,这地方背着光,若不是仔细专门往这个地方瞧绝不会发觉。那是一处明显用利刃划伤去的痕迹,边缘很整齐,深浅也一致。
魏霁淡淡道:“这个是指引方向的。”
沈容倾恍然,魏霁又示意了一下刚刚那堆树枝,“这是西戎人一个独有的记号摆放,由树枝和石子组成,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留意。”
山林间出现这些东西太过平常了,而且这图案相当复杂,乍眼一看还以为普通散落在了那里。
沈容倾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昨日他们看见的那几个西戎人,这样的记号也就只有多年同西戎征战的魏霁他们才能一瞬间辨认得出。
相比之下,树上刻着的这个就好认得多了,看起来像是指引了一个方向也相当清晰。
沈容倾多少有点明白了上一个记号的含义,“那些树枝是不是就是为了指向这个标记所存在的地点的?”
魏霁微微颔首,“那个记号便意味着往东十尺的地方。”
沈容倾目测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差不多真的是十尺。树根角落里的标记太过隐蔽又在背光的地方,若非有此指引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沈容倾本能地望向它所指引的前方,“殿下觉得这会通向哪里?”
“囤积武器兵刃的地方或是汇合地之类的吧。”他淡淡朝那边望了望,缓缓开口,“王四回去通知江镜逸,枫澈跟我去前面看看。”
他垂眸望向沈容倾,“你也先回去。”
虽然有枫澈在,沈容倾还是不大放心,山林里只有偶尔能听到的鸟鸣,前面会出现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可不可以跟着殿下?”她声音很轻。
魏霁想了想,也确实是让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比较放心。
“随你。”
沈容倾往前跟了两步,蓦地想到了刚刚路边那堆弯折的杂草,当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鲜有人走的道路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痕迹。
她将此事说了出来,“殿下,我方才在路边还发现了些倾倒的杂草,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人会不会就是从这里入林的?”
魏霁似有所觉地抬眸望了一眼,漆黑的凤眸在光线变化间微微深了深,“王四去查。”
王四领命应了声:“是。”
枫澈拔|出腰间的长剑走在最前面。魏霁拎起沈容倾的衣袖,“待会儿别乱走。”
沈容倾自然不会乱走,就这么任由魏霁牵着,认真点了点头。
三人前后交错着前行,没走多远便又发现了一组相似的记号再加上相同的痕迹,越往深处走规律便越发明显,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像是某种鲜为人知的路标。
绕过最前面的几棵树,她不由自主地屏息了起来。
魏霁停住了脚步,眸光深邃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一处临时搭建不久的小木屋,周围用木篱笆围着,像是防止林间的动物闯进来。木篱笆内还拴着四匹马,下面草料充足,一看便是刚刚才填充好的。
有人在里面。
沈容倾顿时联想到了这个。
魏霁伸出食指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枫澈回身用眼神请示是否要现在进去查探。
小木屋的门忽然开了。
沈容倾一瞬间便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昨日在酒楼便是他一直在跟店里的伙计交流。
那人穿着深褐色的衣服,回身跟屋子里的人吩咐了两句,说得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魏霁,知道那人肯定一字不落地听明白了。
沈容倾隐蔽在树后,林子里的光线大部分都被树枝所遮挡,穿褐色衣服的男人并未发觉篱笆外的任何不妥。很快另一个同伴也走了出来。
此处应是他们的一个据点。由此看来,他们不大可能是自己留下记号给自己看。方才的路没有那么的不好走,所以余下的可能,要么是他们的其他同伙留了暗号让他们来这里汇合,要么是他们主动留了痕迹,等同伴来接应。
院子里刚好有四匹马,多半便是对应着她昨日见到的那四个人。也就是说他们的同伙可能还没来。
沈容倾不禁望向四周,那两人站在院子里又说了两句,检查了一下马儿吃草的状况便回身进到屋子里面去了。木屋的大门再次紧紧关闭。
枫澈双手抱拳低声开口:“王爷,是否要属下现在进去解决了那四人?”
魏霁凤眸微深,“你先回去告知他们将马车和其他东西一并隐匿好。”
方才那些西戎人的对话枫澈也基本上听懂了,应该是原本约定了在这里和其他人汇合,可接应他们的人却迟迟还未出现。
枫澈俯身领命,将长剑反握在手中,后退时,他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万籁俱寂的山林里,蓦地传来了一道箭羽挣脱弓弦的声音。
魏霁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腰间的长刀映着光影闪烁了一瞬,下一刻整支箭便折断在了地面上。
多年混迹沙场的反应令枫澈立刻重新回到树后隐蔽。魏霁将沈容倾护在身侧,古树背面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利刃脱离剑鞘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