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霁似是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只是因为这个?”
沈容倾杏眸微眨:“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难不成她还真的能和那姓郑的公子有什么旧情吗?
她觉得魏霁好像似有不悦, 不过缘由她想她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因为刚才那件事吧……纤细的手指犹豫了一下, 悄悄拉上了他玄黑色的衣角, 沈容倾声音很轻:“殿下别生气。”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屋子里的架子床,堂堂慎王竟被她强行推进了床帐,现在他因为任何事情发火,她都觉得是正常。毕竟魏霁能待在那里面等沈芸依走,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了。
“方才情况紧急,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
魏霁垂眸看向她的手,漆黑的眼眸微深似是若有所思。
半晌,他轻啧了一声:“那把折扇在哪里?”
沈容倾微微一怔:“什么折扇?”
“姓郑的送给你的那把。不是说没舍得扔, 拿出来给本王瞧瞧。”
沈容倾侧脸微红, 这次纯粹是被气的:“殿下怎么能听信沈芸依胡说的话呢。”
她忿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柜子。从前月桃最爱把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收在这里, 果不其然,打开最后一个抽屉,一把折扇便赫然出现在了最里面。
沈容倾抿抿唇,将扇子拿了出来:“这是我自己的扇子,跟郑公子根本没什么关系。”
那时候不少人家都登过安南侯府的门, 只不过周氏一家也没答应,沈容倾也从未松过口。如此一来自然就有人要想些旁的办法,于是在某次她上街买东西的时候,郑家的人便出现了。
那郑公子看似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可沈容倾当时根本没有那份心思,所以面对他的各种示好,尽量都一一婉拒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事后郑公子为了在人前挽回颜面,竟能将她那日在街市上买的折扇,谎称为他送给她的。还说沈容倾虽然表面不说,但私底下已经答应非他不嫁。
这件事也是很久以后沈容倾才知晓的,只不过那时她已经看不见了,母亲病重,家里一团糟,她再无暇在顾及此事。
沈芸依当年常出入她的房间,想必她就是那个时候看到那把折扇的。事到如今,沈容倾再度回想,以前的谣言说不定沈芸依也没少参与其中。
沈容倾顿了顿,道:“我跟郑家根本连婚约都没订过,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他。”
魏霁薄唇轻启:“你从前不也从来没想过会嫁给我。”
“殿下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沈容倾手指紧攥:“殿下是……是……”
她无声地动了动唇。许久,“殿下本来就是不同的。”
沈容倾轻垂了眸光,道:“这把折扇,是我自己付钱在街市上买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其他人编纂出来的谎话,我同跟郑公子也仅仅只是几面之缘。信不信由殿下。”
若是旁人听信了沈芸依的话,她可能只是淡淡不予理会。若是她稍关系近些的人,兴许会心平气和地解释几句。可是魏霁不一样……
魏霁他……
连沈容倾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心里仿佛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这就是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魏霁来安南侯府的原因之一,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本能地不想让他沾染。
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魏霁,然而视线却在她将头抬起来的那一刻受到了遮挡,宽大的手掌略过她的眼睛,不重不轻地揉了把她额前的碎发。
魏霁声音淡淡,低醇却十分好听:“傻不傻?之前问你被谁欺负过你还不说。”
他趁着她恍神的工夫,轻易取走了她手中的折扇:“改日送你把新的。”
……
郑家大婚那日,宾客们都发现这新郎官脸上莫名其妙添了道红痕。印子很深,擦了多少东西也遮盖不住。引来满街人地指指点点。
众人皆传,这肯定是郑家人行事不端得罪了谁才会在新婚前一天遭此报复。
只是这印子看起来有棱有角的,不像是棍子或是巴掌……倒像是把折扇什么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
沈容倾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忍不住悄悄打量睡在身侧的那个男人了。明明是在她自己最熟悉的家里,此刻却莫名涌现出一种陌生而又不真实的感觉。
晦暗不明的床帐,屋子里只有隐隐月光。身旁的男人轻缓而平稳的呼吸,沈容倾望着他侧脸的轮廓,根本毫无睡意。
本该在睡梦中的男人似有所觉,魏霁轻阖着凤眸,喉结微微动了动:“怎么了?”
他语声很低,透着一丝刚睡醒时的喑哑。
沈容倾发觉偷看被人发现了,忙收回了视线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被子外只露了一双清澈潋滟的眼睛,好看的杏眸轻轻眨动了两下。
“殿下怎么还没睡?”可能是蒙在被子里的缘故,她声音显得有些闷。
魏霁睁开眼睛偏过头望向微垂着视线的沈容倾,他缓缓道:“睡了,被你看醒了。”
沈容倾不由得抬起了头:“殿下就会胡说。”
魏霁低低一笑,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传出:“你不是在偷看?”
“当然不是。”看也是正大光明。
“那为什么还不睡?”
“因为……因为被子里太热了。热得睡不着。”沈容倾将脸一点一点从锦被里挪出来,侧脸微微有些发烫,可是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被子里太暖和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黑暗之中,她忽然感觉被子被人从外面动了动。
沈容倾微微一怔:“殿下?”
魏霁随手将他微凉的掌心轻搭在了她细嫩的指腹上,冰凉的触感和沈容倾自身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略带薄茧的长指轻攥着她,缓缓握了握。
“给你降降温。”
沈容倾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往她脸上放一个生鸡蛋,隔不了多久,鸡蛋就烫熟了。
“睡吧。”魏霁低缓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
“……”这让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
然而事实证明,沈容倾还是入睡成功了的。只不过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夏天,炎炎夏日里,她主动牵住了魏霁的手,并且觉得像是抱着个冰块一样,感觉还挺好的。
清醒后的沈容倾,一再默念“梦和现实都是相反”。无论魏霁怎么追问,她都闭口不提自己昨晚究竟梦到了什么。
早膳是沈容倾让月桃悄悄送进屋子里的,她昨天大半个下午都耗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原本回来是想陪母亲,可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又和魏霁待了多半日。
梳妆过后,沈容倾顿了顿,朝魏霁开口道:“殿下,我还有些话想和母亲说,稍等我一会儿我们再回王府可以吗?”
魏霁微微颔首:“去吧。多待一日也无妨。”
沈容倾轻轻摇头:“午膳前就回去。”
她这次回家,主要便是为了这件事,昨日没能寻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可要谈的话,将药面对的事,不是拖着就可以解决的。况且她在回来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决断。
周氏用过早膳,坐在窗边似是在忙活手里的绣活,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看着像是要做成个枕头什么的。
沈容倾走到门口,感觉自己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娘……”她轻轻唤了一声。
周氏闻声抬眸,温和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这个纹样你可还喜欢。”
她将整块布料拿过去给沈容倾看,其实就算不问沈容倾也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是送给她的。
“喜欢。娘亲手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她轻轻拉住周氏的胳膊,“娘,我有事想跟你说。”
周氏默了默,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好。”
母女两人移步到可以并排坐下的地方。沈容倾轻抿了下唇,“娘……过些日子,我可能要……”
还未说出口的话语因着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沈容倾本能地望向门外:“出了何事?”
门外是月桃焦急的声音:“主子,二姑娘来了。”
沈雅娴显然就站在她的身侧,她一路快步走过来,此刻连呼吸都还没有放缓。
“容倾,出事了。”
沈容倾顿时站了起来,她立刻打开了门:“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