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搭着他的手站起身,刚想开玩笑诉苦,沈秋一边开门,一边自然地问他:“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知道开门进去?”
苏晚一秒僵住。
那把钥匙被他随身携带,但没敢轻易使用过。那天拿时是怕从火锅店开车返回沈秋公寓时进不去,后来临时起意去了趟商场,眼见着沈秋快要下班到家,便没有自作主张用钥匙开门,免得让沈秋撞见又回想起之前,认为他想如何便如何,太过于随意。
之后也不是没想过将钥匙放回置物篮,可每次和沈秋待在一块儿,没有机会,总不能当着沈秋的面将它放回。
他开始有些后悔拿了它,揣在身上跟个□□似的,没准什么时候就被发现,被沈秋抓获。那得多尴尬。
可他没想到,沈秋一早就知道……
不对。
苏晚怀揣着希冀,想,也许沈秋一直以为他搬走时没留下钥匙呢?
毕竟他扔置物篮里,不被注意到很正常。
下一秒,沈秋击碎了他的侥幸,疑惑道:“拿了不开门……那你拿它干嘛?”
苏晚:………
沈秋却没放过他,逗他:“拿着好看?还是晚上对着一把钥匙诉说心情?”
对着一把钥匙诉说哪门子心情。
索性被揭穿了,苏晚破罐子破摔,承认道:“对,我拿了,反正之前是我的,之后也会是我的,不能拿吗?”
他振振有词,话尾还反问,沈秋一愣,被他惹得笑出了声:“没人说你不能拿。”
得了准话,自这次以后,即便沈秋还没到家,苏晚就已经光明正大揣上钥匙自己开门随意进出了。
沈秋下班回来,没在门口看到那道单薄的身影,还遗憾过一瞬。
苏晚小长假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就明目张胆地摸鱼。
听同事说,这几天他休假期间,附近新开的那一家烤肉店正式营业了,他们去体验过,味道和环境都不错,就是刚开业这几天,人满为患,饭点需要提前预约。
苏晚给沈秋发信息,问他去吗,刚好他还欠他一顿饭,正好利用这次的机会请了。
沈秋兴趣不大,但知道苏晚爱吃这类东西,没投反对票,应下,说行。
苏晚又跟他确定时间,这两天沈秋需要加班,没空,最后将时间敲定在后天晚上。
苏晚将这定义为是他们之间的一场约会,精心准备着。
然而没想到,在这之前,他先赴了场其他的约。
沈秋连续加了两天班,这两天苏晚没和他见面,连沈秋公寓也没有踏足过。
直到约定好见面的这天,沈秋提前给他发信息,说最后一点工作收尾,可能要晚一个小时,问他是自己先去烤肉店还是来等着他一起。
苏晚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说,正巧他也有点事,那就晚点吧。
沈秋顺口一问:怎么了?
苏晚说没事,就他爸突然袭击,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召见他。
沈秋对他的家庭了解不深,只知道苏晚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和父亲关系不算亲昵。沈秋没多问,说:那你先去见叔叔。
苏晚说:那你待会儿下班后记得来接我
他想着今晚俩人要一起吃饭,早上出门前特意没开车,打车来上班了。
沈秋说好。
苏晚回复完信息,推开咖啡店的门。
苏弘远独自坐在窗边。
苏晚一眼看见,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会儿。
娟姨说他长相不像他过世的妈妈,反倒更像他爸年轻时候。
苏晚对他母亲的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忘了很多,但家里有一本相册,里面还一直保留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那会儿苏晚真的还很小,被苏弘远抱在怀里,一家人站在一起,很幸福。
苏弘远年轻时很帅气,苏晚听说他和他妈是同学,一路相爱结婚生子,惹人羡慕。娟姨还说,那会儿苏弘远追求者一大把,到婚后都还有人追着,但苏弘远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妈的事。
只可惜,这种恩爱没能长久。
娟姨曾开解过苏晚,说苏晚妈妈去世后,苏弘远也并不好过。
还好,后来有阮岚出现。
苏晚走近,坐在苏弘远对面。
他只跟服务员要了杯冰水,然后转头问苏弘远:“你怎么来了?”
苏弘远抬起目光,看向苏晚,先是斥责了一句:“少喝点冰的。”而后才细细瞧他。可能是刚从公司出来的缘故,苏晚好像脱离了稚气,让苏弘远有一瞬间恍惚。
仿佛昨天苏晚还是那个背着小书包进学校之前会跟他乖乖说再见的小男孩,会被他抱在怀里,也会软乎乎地叫他爸爸。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苏晚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年的小男孩如今比他都高了。
苏弘远说:“不见你回家,只好我主动来见你一面。”
苏晚:……
他回忆道:“我不是半个月前才回去了吗?”
苏弘远懒得跟他讨论,在同一个城市,四十分钟的车程,半个月回家一次算不算久的问题。
他晚上还有个饭局,今天不过是从这经过,正好还有点时间,苏晚又到了下班时间,想着见一面。
可他俩之间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平时最多的相处方式也是一个挑刺一个抬杠。
苏弘远意识到这个问题,在外被人前呼后拥的人面对自己亲儿子时还得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心平气和地聊场天。就像寻常父子那样。
他想了片刻,说:“上次来家里做客的那位叔叔你还记得吧?你不是加了他女儿的微信么?他女儿叫什么来着?”
“宋磬。”苏晚回答,回想起上回的场面,一脸防备,“我事先说明,其他的都好说,这个你别强求。”
苏弘远还未出口的话被他强行堵住,纳闷:“我强求什么了?”
苏晚待会儿还要和前任兼未来对象一起共进晚餐,未来沈秋不提,他也不打算再分手,他觉得有些事要提前说明,免得日后大家见面尴尬。
“几年前,我和你说过我的性取向,你没忘吧?”苏晚说,“我当时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苏弘远神色一凛。
苏晚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苏晚交代:“我有个男朋友……”他忽略他们正处于积极复合的情况,也将时间四舍五入,“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
“未来也决定一直走下去。”
苏晚说得直白,眼神坚定。
像是小时候非常喜欢的玩具,宝贝地抱在怀里,谁找他要都不肯撒手。
这几年,苏晚自己选择学校专业、自己找工作,态度太随便,太任性,苏弘远都快忘了,上一次见到苏晚面对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他一直没干涉过苏晚感情方面的事,不是不操心,只是一直没忘记苏晚和他说过的话。但也就阮岚知道,那年苏晚跟他坦白性取向后,晚上他躲在阳台吹风,抽了好久的烟。
苏弘远是真的自省过,他事业有成,却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对苏晚忽视太多。
可等他想弥补的时候,已经无从下手。
时间在他们之间划下过一道横沟,苏弘远清晰认知到,他再也跨不过去。
作为父亲,他担心的无非是两点。
一:他们之前无法被大众承认
二:他们无法共同孕育一个孩子,没有孩子产生不了羁绊,他们这种情况,随时可以一拍两散。
对此,苏晚回答他:“大众的看法没那么重要,更何况,现在社会的接纳度已经很高了。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这算不上什么。”
“至于后面这一点。”苏晚抿了抿唇,反问苏弘远,“你现在和岚姨组建了新家庭,怎么不去孕育一个你们之间的孩子?他会成为你们之前的羁绊。”
苏弘远道:“我们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苏晚却说:“怎么不一样?就算不一样,我也不想拥有这种羁绊。如果真的到了一定程度,决心一拍两散了,那时候,羁绊反而会成为负担。”
苏弘远头疼,认为他在强词夺理。
公共场合,苏晚不想将气氛弄得太严肃,开玩笑说:“趁你和岚姨还年轻,要不再去生一个小孩吧?我绝对不争风吃醋。说不定你们另外生一个孩子,会比我省心很多。”
这个问题早在苏弘远和阮岚在一起前,就达成了共识。对苏晚,他有亏欠。也没法保证,再生一个孩子,会将他教育得多么好。更何况,倘若生一个孩子,他对他爱护有加,那对曾经年幼时忍受过孤独的苏晚来说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