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豆纤纤的迟疑,楚煦开口道:“你不想还?”
石玉盯着楚煦的手看,他道:“生魂鼎原就是我师父的,你将生魂鼎给我师父,只能算是物归原主。放手。”
豆纤纤忽然记起前些日子,五师姐亲了自己的以后,石玉生了很大的气。豆纤纤即便不好意思,可也开了口,她道:“师姐有所不知,我本是定鼎元君,生魂鼎确实是我的法器。”
楚煦将豆纤纤的手握得更紧了,她道:“将它还给我。”似是豆纤纤不答应,她就要硬抢了。
石玉的目光似是冷剑,他道:“放手!”
上官铮突然抬手扭住了楚煦的手腕,然后直接将楚煦用掌风震飞了。他道:“小七,不能再耽搁了,去霖漉观。”他托出了一张传送阵,一眨眼的功夫,三人就落在了万仞峰顶的霖漉观外。
万仞峰太高,终年积雪不化。立在此处,霖漉观上
的结界若隐若现,似是顷刻间就要消散。结界虚弱,要想打破它,十分容易,可豆纤纤停在结界前,迟疑不前。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师尊,五师姐的话犹在耳侧,她和师尊有千年的师徒情谊,不止如此,她还是师尊一手养大的。
从那日师尊在巫山见到石玉起,他就想要石玉的命,回到宗门后,师尊更是与几位师兄师姐合剿杀过石玉,所以,得知师尊今日又想炼化石玉,她并不吃惊,甚至心里也没有那么恨。
她只是有些失望……
石玉立在她的身侧安静陪她,他没有替她做任何的决定,即便今日,姜煞要杀的人是他。
上官铮一挥衣袖,打开了结界,他道:“小七,有些事,不是靠躲避就能解决的。我们进去吧。”似是害怕穹苍真君会逃,上官铮结印封锁了霖漉观。
豆纤纤走得并不急,甚至在跨过高高门槛时,她习惯性的用双手提起了裙摆,她记起小时候,她时常从在这里跳出跳进,师尊总是坐在大殿内笑着看她。
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去了,她一天天长大,成功跳过门槛这样的事已经不能使她开心一整天了。
豆纤纤看向殿内,看见了盘腿坐在神像前的闭目打坐的穹苍真君,看见了跪在穹苍真君身旁、满脸悲伤的二师姐龙渔,看见了龙渔身后站着的一位面生的男子。这男子身着黄色道袍,双手叠放在金丝绣边的广袖中。
豆纤纤很快记起,这位剑眉星目、身形修长的男子就是那日为自己披嫁衣,送自己去巫山祭山鬼的马溯。带着记忆看马溯,很容易就会发现这马溯和北冥宸极为相像。
豆纤纤正要进殿,却被龙渔的声音阻在了门前。
“妙嫮真人,还请留步!”龙渔带着满脸的悲伤起身,道:“师尊羽化之前,嘱托我,将生魂鼎碎片交还给你。”说罢,龙渔示意了马溯,马溯迈步走向了豆纤纤。
豆纤纤愣在了当场,她吸取的灵力再多,石玉冲破翀炉用的力量再大,也不至于重伤了师尊,更不至于要了师尊的命。
师尊,为何会羽化?!
豆纤纤实在难以相信,她的眼睛盯着殿内端坐的人看,她期盼能观察到他动了,证明二师姐说的是错的,师尊并没有死。
马溯到了豆纤纤面前,道:“巫山之上,我对妙嫮真人不敬,只为抢夺生魂鼎碎片,期盼着有一日,能重聚生魂鼎,复活我的主人。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主人,生魂鼎碎片于我而言,已毫无用处。今日将生魂鼎碎片赠与妙嫮真人,只望妙嫮真人往后可以善待紫淮真人。”
豆纤纤依旧盯着穹苍真君看,她满脑子都是“师尊羽化”四字。
清凌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才拉回了豆纤纤的思绪,石玉对马溯道:“你是何时知道紫淮真人的身份?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来逍遥宗的?”
马溯明显愣了一下,他道:“请恕我不能告知。”他抬起右手,掌心就浮现了一颗玄铁珠,看向了豆纤纤,道:“妙嫮真人,给。”
豆纤纤一边接玄铁珠,一边道:“还记得那日马仙长为我披上嫁衣,又为我梳了发髻,不得不说,马仙长有一双巧手。等以后,我出嫁之时,还要劳烦马仙长为我盘发了,不知,马仙长可愿意?”
马溯道:“自是愿意。”
马溯话音落下,豆纤纤的脸色就变了。石玉的话提醒了她,他们根本没有重伤师尊,师尊根本不可能突然羽化。
当日,她并未让马溯为她碰她的头发,由此可见,这马溯是假的。灵力化索缠住了眼前人,也奔向了龙渔,豆纤纤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豆纤纤的灵索一碰到“马溯”,“马溯”的脸上就褪去了血色,变回了纸人。竟然是纸人仙术!可是她得到的生魂鼎碎片确确实实是真的。豆纤纤搞不清楚了,师尊和二师姐到底是何意?
龙渔并不躲豆纤纤的灵索,她站在原地,缓缓开口,她道:“那日马溯伤了你之后,师尊就将马溯杀了,还夺了他的生魂鼎碎片。师尊他……”
龙渔哽咽起来,她哭着道:“正如你所说,师尊确实对你心怀不轨,在发觉你喜欢上石玉之后,更是多次想杀了他。这一次,也一样,他本打算,等你回宗门后,他设法囚了石玉,将石玉交给司正星君。可不料,你却选择了,直接与司正星君对抗。师尊又想着,等司正星君杀了石玉,再救你回来,可是……”
“师尊又想趁石玉伤重,将他囚在翀炉里,可再一次失算了。师尊本就被孑遗君重伤,之后你又伤了师尊,运转翀炉耗费的太多,师尊心存侥幸,他想着他只要再坚持一下,石玉就会被封印了,可是,到最后,石玉破鼎而出,师尊他……”
“师尊他连灵血都被活活耗尽了……”龙渔泣不成声。
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师尊是人界真神,道观无数,就连十二金仙之首的司正星君都要忌惮他三分,他怎会因为受了一些伤,就耗尽元神。豆纤纤眼中有泪滑落,她急匆匆进殿,她想要确认殿内坐着的不是师尊,师尊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好找机会,继续针对石玉。
豆纤纤就要靠近坐在供桌前的穹苍真君,供桌后的神像突然亮起了神光。
“小心!”立在门外的上官铮一声惊呼后,推出了一掌,掌风疾劲,盘坐着的穹苍真君被他的掌风震飞,供桌化作齑粉,穹苍真君摔在了神像上,神像轰然倒塌。
“师尊!”豆纤纤惊呼出声,她急忙去救。只是,穹苍真君的身体一碰到神像就变得虚无了,豆纤纤烟尘中拼命的聚灵,可穹苍真君还是消散了。
豆纤纤站在废墟中,看着刚才慌乱中被她抓进掌心的两只金银花发愣。逍遥宗里,只有三师兄喝着金银花茶。
师尊果真因为挪用玄戈帝君的灵力变得行为诡异了,他不仅偷三师兄的法器,他连三师兄的茶叶也偷。想到这里,豆纤纤眼中的泪流的更凶了。
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哭,她告诉自己,师尊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更主要的是,师尊还想要石玉的命。
可是,豆纤纤即使这样想,她还是对师尊恨不起来,她在霖漉观里长大,她曾靠着师尊的神像小憩。
若是她能关心师尊一些,是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她还记得,师尊那日说:
可是你已许久不主动来看为师,已多年不曾与为师用过一餐饭。
记得以前每逢下雪,你总爱缠着我陪你在院中里对雪人,为师最开心的时光,就是陪你长大的那些时光。
我时常想去见你,我都快要记不起你的样子了,可见到的你,和我想要见到的你,并不是同一个你了。我找不到我的纤纤了,我很想她。
是为师不好,为师没有护好你。
霖漉观太高太冷了。
师尊
她的师尊
豆纤纤跌坐在地上,埋在记忆里的伤痛再一次被唤醒,上一世,白无忧在她眼前倒下的悲痛和此刻姜煞消散的悲伤聚在了一起。
喉咙里觉得腥甜,她轻咳一声,竟咳出了血,她被悲伤压得喘不过气,身上的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了,这一刻,她脑子里除了悲伤,什么都没有了。
胳膊上落了一只手,豆纤纤带着满脸的泪,仰起脸看向了石玉,她道:“石玉,能不能不恨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