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铮道:“不仅如此,师尊还多次偷用我的画笔,调整他的容貌。师尊那悲天悯人的慈悲相,都是一笔笔画出来的。”
楚煦道:“爱美也是人之常情。”
上官铮道:“我一直以为师尊只是对容貌不满,可直到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被剥腹取子,炼成阴鬼,送小七下山的传送阵出错,又恰好被会纸人仙术的马溯所擒,这一切的巧合,让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我本就时常放出神识在山间采风,所以师尊对我的神识并不设界。我有意观察师尊的行踪,窥探到他亲手杀了两名宗门弟子,而那两名弟子,正是小七下山那日,当值的弟子。”
上官铮顿了顿,道:“小七,师尊并不是无欲无求,他想要利用你,为他重聚生魂鼎。他想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神明。”
豆纤纤这才想起,当日,师尊说,那两名弟子之所以在传送阵上捣鬼是受匡弼真君的指使。她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那马溯就是千年前从爻城里逃出的纸人,他与北冥宸仇深似海,又如何能听从北冥宸的话。师尊熟知当年的事,自然知道马溯不可能与北冥宸勾结,师尊确实撒谎了。可竟凭三师兄一面之词,她无法相信,师尊这么多年待她的情谊都是虚假的。
豆纤纤道:“三师兄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若是,师尊都在利用她,那三师兄呢,三师兄又有什么目的?
上官铮道:“如果,我说,我只是因为念着我们同门千年的情谊,想要帮你,你会信吗?”
豆纤纤莞尔一笑,并不做答。
楚煦坚定道:“我信。”
上官铮轻笑出声,他道:“好吧,我确实是有私心的。小七,若是今日我们能活着出去,我想借你的生魂鼎,去画中的南陵国。”
豆纤纤的眼神软了下来,她在心底里埋怨自己,竟怀疑起三师兄来,她应声道:“好。”
楚煦道:“小七,给你。”
豆纤纤只觉手心一热,她被楚煦握紧了手,接着,灵力涌入,楚煦将生魂鼎碎片渡给了她。楚煦道:“你可不要多想,我是为了我们能活着出去。”
豆纤纤笑着道:“谢谢五师姐。”楚煦喜欢上官铮,这是逍遥宗公开的秘密。没有想到,托了三师兄的福,能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五师姐的生魂鼎碎片,如此一来,只要得到马溯的生魂鼎碎片,生魂鼎就重聚了。
豆纤纤心上一沉,马溯与二师姐渊源颇深,二师姐又对师尊情根深种,若师尊有意生魂鼎,只怕要拿到马溯的这一只碎片难于登天。
楚煦道:“我掌管宗门财务多年,师尊是怎样的人,我心中清楚。可是我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为了权力,竟然连弟子都能牺牲。可能,从头至尾,师尊最喜欢的弟子,只有二师姐吧。而我们,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
上官铮道:“师尊最喜欢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楚煦道:“师尊连二师姐也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他们早都一起双修了。”
上官铮道:“你啊,太过世俗。”
楚煦被这句话刺伤了自尊,不再接话了。
豆纤纤本以为上官铮会解释的,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越往下,蓝色的蝴蝶越少,黑暗袭来,他们再一次看不到光亮。翀炉好像没有尽头,他们一直在下坠,可始终没到炉底。
黑暗中传出清凌凌的声音,“师父。”
只一声,豆纤纤红了眼眶,她道:“石玉,我在。”
石玉小心翼翼探出了手,牵住了豆纤纤的手,他道:“这是哪处?”
豆纤纤将他的手握紧,道:“翀炉,我带你来此处拔除灵契。”
“不对!”石玉的声音有些慌。
几人戒备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石玉道:“是神像,我们在神像里。”
豆纤纤道:“刚才我们看到了无数玄戈帝君的分/身,是玄戈帝君的神像吗?”
石玉道:“玄戈帝君作古多年,可这尊神像上的灵力太过充沛。”
楚煦道:“你从何处得知,我们在神像里,为何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神像上的灵力?”
石玉道:“我是石头化形,自是对石刻之物敏感些。”
楚煦道:“怪不得入了翀炉许久,却还未探底,原来我们被困在原地。四师兄意欲何为?”
豆纤纤惊呼出生,她道:“不好,我们根本不是在下坠,而是神像在吸食我们的灵力。”
一缕蓝色幽光忽然从黑暗中窜出,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蝴蝶飞向了他们,与刚才见到的蝴蝶不同,此刻的蝴蝶飞的极快,仿佛燃烧的鬼火。
豆纤纤结出了大道阵,道:“岁月乾坤,永灭。”面对未知的危险,她采取了最强的攻击。蓝色蝴蝶瞬间消失,四周传来闷声,似是神像破裂的声音。
“看来,只需要持续施法,神像就会碎裂。”楚煦说罢,提起了剑。
石玉急声道:“五长老且慢。我们所看的、所听的,都未必真实。反倒像是他在引诱我们攻击,好吸取我们的灵力……师父,你可还记得洗髓池的法阵?”
石玉一提,豆纤纤就记起了。穹苍真君让石玉修补洗髓池阵法时,石玉自创了吸取别人灵力的法阵,并教给了她。
那日,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废人。只是,她能顺利吸取到石玉的灵力,多半是因为他有意赠她。豆纤纤道:“烦劳师兄师姐为我与弟子护法。”与那日一样,虽然心中没有把握,但石玉只是陪在她身旁,她就能生出无限勇气。
法阵起,豆纤纤感觉到了灵力的拉锯,她的额尖蒙上了细汗。两方的灵力纠缠在一起,操纵这一切的人如同在与豆纤纤拔河。
银光闪耀,石玉手中凝聚了三枚状如梅雪的冰刺,冰刺脱手而出,拖出一道白光,白光慢慢散去,就在众人以为石玉做了无用功时,白光炸裂,响起了玉石破碎,随后,破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灵力聚集在法阵上,涌入了豆纤纤的体内,灵力冲刷过经脉,扫清了她所有的疼痛与困倦,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具有劈山移海的力量。
蓝色的蝴蝶再次从黑暗中窜出,豆纤纤只施了一个神威,蝴蝶就尽数破碎了。她掌心燃气了灵火,照亮了黑暗。她抬手一挥,碎裂的石像化成了粉末,尘土飞扬,她用法阵将一行四人罩在其中。
豆纤纤急忙低头去看,可玉像破碎成渣,她也分辨不清,那是玄戈帝君的神像,还是师尊的神像,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神像。
豆纤纤其实知道答案的,可她不愿意相信。凡间受如此供奉、具有如此滂沱灵力的,除了穹苍真君,就是匡弼真君,这里是逍遥宗,没有理由去供奉北冥宸,至于玄戈帝君,千年前被她亲手斩杀,况且如今凡间根本没有人供奉嬴华。
大概是豆纤纤低头看了太久,楚煦开口道:“刚才的玉像是师尊。”
☆、翀炉遇险
豆纤纤掩去了眼中的失望,她抬起了头,看向了石玉,道:“你知道的,对不对?”
石玉一双澄澈的眼中装着忐忑,他点点头,开口道:“嬴华是帝君,他的宫观遍布天下,身亡之后,宫观里的供奉按照常理会归于天地。穹苍真君在松间观的时候本就供奉着玄戈帝君,他挪用帝君的供奉用做自己的修行,也属人之常情。”
豆纤纤心中难过,她道:“玄戈帝君遭阴灵反噬,师尊偷拿这些灵力,他就不怕吗?!”
“怕什么?”上官铮随口道,他说的那样漫不经心,可这轻轻的一句,让豆纤纤的失望加重了无数。
豆纤纤道:“是啊,怕什么,不过就是会变得阴邪、恶毒罢了。”
上官铮嘴角挂着冷笑,道:“他顶着一张假面,本就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三师兄,你遭遇的不幸是因为公孙信,而不是师尊。你不该忘的,是师尊救你回来。千年的师徒情谊,难道全是假的吗?”楚煦情绪激动,眼中滑出了泪。
上官铮亦是情绪激动,他道:“一个歌/妓,别人施舍一点恩泽就感激涕零,你又如何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谊?”
楚煦微微一怔,眼中满是错愕,她道:“我从不知,你是这样看我。”
上官铮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解释。
豆纤纤也有话想问石玉,她想问他,为什么分明发现了翀炉有异,师尊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在河底的时候,还会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