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回,他才知陈先生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那时已过去两年,外人都当陈先生放下从前那段情,看着蒸蒸日上的景和,心思活络起来。
有一家人,仗着儿子同陈宗琮算故交,妄图近水楼台,先塞个人进来。
他家儿子在车上提起这事。
起初陈宗琮没什么反应,礼数得当地拒绝。后来那人话里话外,大有指摘郑绥绥的意味,自以为能讨得陈宗琮的好。
陈宗琮没听他说完,冷眼睨他,喝令停车,当即一句,“下去。”
近十年的交情,竟然半分脸面也没给他留。
老白这才分明,向来,郑绥绥这人,他可以选择放在心里或是不放在心里,提及或者不提及,旁人胆敢踩一点雷,皆是不依的。
那日朝星口中“前妻”两个字说出口时,老白心头一跳,自作主张率先担忧朝星的安危。
不料陈先生一路无言,只点了一支又一支烟。直到车停在地下车库里,老白斗胆询问:“您……在生燕小姐的气吗?”
陈宗琮人已经下了车,身形如芝兰玉树,面上寻不见森冷,更多复杂而难以辨析的情绪。
他只淡声,“童言无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还会提到提到前妻!所以继续卑微排雷,不喜欢的请退出!
☆、C18
什么童言无忌,朝星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孩子看了。在老白听来,这无非是陈宗琮刻意寻找的,让自己原谅她失言的借口。
没和朝星讲这么详细,但信誓旦旦告诉她,“您放心,陈先生真没生您的气。”
朝星堪堪止住泪,可怜巴巴看着他,点点头。
老白觉得心都要化了。她若真拿这模样面对陈先生,他哪里还能知道“生气”两个字怎么写。
作为局外人,老白看得很清楚。陈家枝繁叶茂,陈先生有不少与朝星年纪相仿的晚辈,他何曾这么放在心上过?
无声叹息,安抚面前这眼看要掉金豆子的小姑娘,“您也别再哭了——是和同学一起吧,这回去让同学看见,还以为谁欺负了你。”
朝星再次点点头,向他道谢。
“谢谢白叔。”
老白仍是摆手,“客气了。”
两人顺道,便一同往回走。老白所处的小隔间离卫生间近些,朝星路过,觉得还是打声招呼的好。
她站定,隔着竹帘往里扫一眼,却瞧见一双穿皮鞋西装的腿,不免惊讶。
老白也是一样的。撩开帘子一看,坐在那里与他女儿讲话的,不是陈宗琮又是哪位。
“陈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陈宗琮看过去,第一眼毫无意外落在朝星身上,停顿一瞬,和老白笑说:“路过,看见你的车,又想起今天是你女儿生日。”
他已站起身,语气中有不必要的歉意,“临时起意,也没时间准备礼物。”温和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改日补给你。”
小姑娘还没说话,她母亲先说不用,诚惶诚恐的语气,“陈先生有心来看一眼,已经是十分荣幸了,礼物可不敢收。”
当下,陈宗琮没说半句废话,只笑着摇头,“没有的事。”
老白给妻子递眼色,让她闭嘴的意思。陈先生眼下心情好,这么说一句,送与不送都未可知,不必急着拒绝,扫他的兴。
朝星站一旁装哑巴,直到陈宗琮走出隔间,低头看她,“有几句话对你说,方便么?”
她犯了难,“……不大方便。”
甚至不敢看他脸色,急匆匆解释,“我和室友一起来的,再不回去,怕她们担心。”
她听见陈宗琮“嗯”一声,以为他打算就此打住,却听他说:“那我等等。”
惊愕地看他,撞进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不久前被老白安抚下的心情,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确实欠他一句对不起。
“那,您等片刻,我和室友讲一下。”
“好。车里等你。”
他向白家三口人顿首告别,错身离开。
朝星在包里翻出一条巧克力,笑容很尴尬,“我也是偶然得知,没准备礼物,就,祝小妹妹生日快乐。”
老白喊女儿道谢。
小姑娘向朝星道谢时,一双眼里分明有好奇。
好奇她身份,更好奇她和陈宗琮的关系,但还算有分寸,只将好奇写在眼里。
“不客气。”朝星也点一点头,告别。
回到自己座位,柔嘉笑她,“只等你了,再不回来,就要喊119打捞你。”
朝星卸下包,搁在自己座位上,也笑,“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我遇见个熟人,说几句就回来。”
“大忙人哦。”调侃一句,放行。
朝星找到陈宗琮的车,先敲敲车窗示意,然后才拉开车门。
上了车,正襟危坐着,先怀着十足的诚意说一声“对不起”。
“……我实在太多嘴了,惹您不高兴,对不起。”
“没关系。”陈宗琮知道她为什么道歉,那桩事不说开,谁也忘不掉,以后再见,也是尴尬。
“你有好奇,我能理解,当面问我总好过从其他渠道得知一些不实的传闻。”他语气尚且能算温和,“但是,我的态度摆在这儿——你不要再问。这事没得商量。”
朝星觉得,这态度与以往有异。他一贯以长辈口吻和她讲话,关照的也都是学业和生活。是因为她逾矩,所以他要拉开距离,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想不通,也没时间供她慢慢想。几乎是立刻点头应下,“我记住了,保证不问。”
隐隐约约有些失落,但大可忽略不计。
陈宗琮朝她笑,“我一定吓到你了。但是,我要解释: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一点被冒犯到。”
自然,还有一些不知该如何命名的其他情绪,也被他忽略不计。
“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向你道歉。”
忙说没有。
“原本就是我的错,您就算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太懂事,让陈宗琮连发火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浅浅地笑,温声道:“好了,我不至于和晚辈斤斤计较。”
“童言无忌”四个字难以搪塞过去时,他拿起晚辈身份做借口,真不是一星半点好用。
只不过屡屡提及所谓晚辈,倒像是此地无银。
朝星和他对视。
顶灯没开,车里是昏暗,唯有路灯的光透进来几分,不甚明亮,却也依稀照亮陈宗琮的面庞。
他眼里有笑,终于不是冰封万里的骇人。
朝星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边斗胆说:
“我想,最后问您一个问题。”
陈宗琮的好脾气已经被他悉数拾回,“你问。”
“您还有结婚的打算吗?”
餐桌上。
朝星夹着一片涮好的牛肉,蘸了蘸料塞进嘴里,咀嚼吞咽,叹息。
宜敏撂下筷子,问:“没熟?”
“啊?”先是疑惑,再摆摆手,“没熟我就吐出来了。”
神色恹恹,分明有心事。
柔嘉也撂下筷子,给她续上一杯饮料,“来吧,和大家伙儿说一说,你心里藏着什么事。”
明察秋毫。朝星再一叹息,开口先道歉,“我扫了你们的兴了。”
青颐:“八卦不说才是扫兴。”
好吧。朝星整理心绪和语言,“一个男人,在和妻子离婚以后,不允旁人提及,并且离婚多年还没有再婚的打算。这算怎么回事?”
“念念不忘呗。”青颐脱口而出。这答案和朝星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倒是柔嘉心思细,觉得这问题实在不是她们这年纪该想,斗胆询问,“你……父母吵架了?”
朝星一愣,笑,“既然不愿再婚,怎么成的我父母。”
说的也是。“那是?”
笑化为苦笑,“我好像,对那个男人有好感。”
柔嘉和青颐差点儿惊掉下巴,唯有宜敏算得上冷静。早有预料。
“你不是被骗了吧?”青颐不无担忧地问。
“……他应该不稀罕骗我。”
重点来了。“他是谁?”
再三犹豫,朝星轻声吐出那个名字。
要疯了。“你傻了?”青颐嗓门大了起来,好在及时克制住,压下声音,“陈宗琮……陈宗琮他比你大了多少岁?”
柔嘉接着说:“年龄倒是次要。可是,你也说,他对前妻念念不忘。”
“我没这么说——”朝星反驳。她只是抛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