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愿随她一道站起来,“我叫老孙送你。”
朝星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陈宗琮便说:“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您才回来就要离开吗?”深感困惑。
陈宗琮好笑地看她,“我的时间不是这么浪费的——谁告诉你我才回来?”
“……哦。”
临行前,陈宗琮瞥思愿一眼,没头没脑地问一句,“没话说了?”
思愿一滞,皮笑肉不笑地,“您还记仇呢?”
轻笑一声,“可不是吗,我得好好记着。”
分明是不记仇的意思了,非要这么不饶人。思愿有几分撒娇的意思,“您这么小气的嘛。”
他便不语,只是笑。
朝星完全不知这兄妹俩打什么哑谜,一头雾水地听,但半句多余的话都不问。
上了车,是陈宗琮先开口,“学习如何?”知她学了不喜欢的专业,怕她没有积极性去学,反而懈怠。
朝星直呼饶命,轻声抱怨,“我才从高中那个‘监狱’里逃出来,您别盯着我成绩不放了,成不成?”
一是哑然失笑,倒也真顺着她,没继续说下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索性闭嘴。
司机心无旁骛地开车,对后座并肩坐着却沉默的两人视若无睹。
终归是难耐。朝星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最终无果。
很难为情地看陈宗琮,试探着问:“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我还有什么应该问的吗?”
“……没有。”
陈宗琮笑了,当下点破她心思,“觉得尴尬了?”
“嗯。”朝星点点头。
“军训的体验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题。朝星先是愣住,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正是依照她的请求提问,以缓解她有些矫情的尴尬。
“很累,很晒,也很充实。但我不喜欢。”朝星坦诚道,又想起他的话,不依不饶。“您真的觉得我晒黑了?”
真心实意的疑惑。她甚至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来看自己,“之前没觉得啊,还以为防晒做的不错呢。”
陈宗琮从她手里把手机拎出,按锁屏键,还给她,半真半假地说:“没人你讲过,在和别人说话时看手机有失教养么?”
朝星居然认真听进心里,“对不起。”
使陈宗琮有一霎的无言。
“没责备你。”
又问,“景城政法大学……宿舍环境如何?”
“我运气好,分到四人间,上床下桌。”朝星有些喜形于色。
又使陈宗琮觉得好笑。年轻人真容易满足,分到一间环境相对优越的宿舍都能高兴成这模样。
接着问,“考虑过转专业没有?”
“暂时没有——法学转不入,其他专业似乎都没差。”
“好歹能学到自己喜欢的。”
“话虽这么说……”没说完,叹息一声,低头撕扯裙子布料,小小声说,“都怪我考得差。”
陈宗琮将胳膊抵在扶手上,手背撑着脸颊,笑说:“也不是没有补救措施。”
对上璀璨如星的眼,剩下的半句话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总觉得拿这事逗她,挺不合适的。
“您说呀。”
“说了,怕你不高兴。”
“您说吧。”朝星眨眨眼,“我脾气哪有那么坏。”
于是他就说:“或许你可以退学,重新考一次。”
朝星就不说话了,一脸问号地盯着他看。
“瞧,我说了,你果然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泄气似的扁了扁嘴,“复读一年也考不上景大,无所谓了。”
陈宗琮揉她的头,以示安慰,好奇道:“你的理想不是学中文,怎么想往法学转呢?”
“因为景城政法的文学专业不见得有多好——”仍是幽怨。
这回是彻底没话说,再说下去就跟讨打似的,非往人痛处戳。
熟料朝星忽然起兴,问道:“您是景城大学毕业吗?”
“我是。”
朝星哇一声,佩服又羡慕,“您在您那年代考进景大,也太厉害了吧。”
说得像是多久远似的——他原想这么反驳,话没出口,在心中算了个简单的减法,顿时闭嘴。
他读书早,又跳过级,十五岁半,不到十六岁就参加高考。这么算来,可不是快二十年的事了吗。
笑了笑,迂回着安慰她,“我是本地户口,有政策倾斜。”
朝星看透他心思,摆摆手,“您不用安慰我。再给我加二十分我也考不进景大。”
旁的不说,心态倒好。
陈宗琮笑,正想调侃几句,分神注意到车渐渐驶离郊区别墅群,正往城区开,便问她:“在哪里下车?”
朝星报了地名。
司机点点头,笑着说:“是家网红店呢,前些天我闺女还让我陪着去了一趟。别说,东西做得是好看,就是味道不怎么样。”
“网红店有几家是真的好吃,都是拍照好看罢了。”
陈宗琮便觉得奇怪,她分明都知道,还是要去“上当受骗”。
朝星笑,“我才不会吃呢,只是买给室友而已。她们得知我快生日,非要喊寿星请客。”
“你不是不庆生?”
话是这么说,“都是新同学,日后还要相处的。况且只是请客,不算庆生。”
陈宗琮觉得她行事太迁就旁人,其实没必要。和她们说明缘由,再胡搅蛮缠就是她们不讲道理,若真如此,也不必和她们交朋友。
“低质量的社交没有意义。”
朝星听完就吐槽,“只有您这样的精英人士才敢这样,像我们这些注定做社畜的不配任性。”
“回头继承你父亲的生意,就不算社畜。”
“才不想回家呢。”
大约所有孩子年轻时都想飞到远方,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知道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巢穴。
陈宗琮不予置评,再次转换话题。
话匣子一打开,也不容易关上,居然也聊了一路。
到目的地时,司机在路边临时停车位停下车,朝星道别,预备下车时,被陈宗琮叫住。
他含笑问:“收一份生日礼物,算不算庆生了?”
☆、C13
临近傍晚,暮色渐浓时,朝星接到陈宗琮电话,说他在学校西门。
朝星推开椅子,一边应着我很快就到一边往外走,室友笑得一脸暧昧,就差把怀疑她有情况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手掌搁在脖子前划一道,露出一个威胁的眼神,没理她。
出宿舍楼,走在路上,晚风习习吹来,驱散一整天的暑热。
朝星感觉头脑也被这晚风吹得清醒了一些,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被陈宗琮“诱惑”着安排了今日的行程。
在他问完那句话后,朝星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里,到嘴边的“怎么能不算”咽回去,改成一句犹犹豫豫的“应该不算吧”。
陈宗琮的行为堪称得寸进尺,“那么,我请你吃一顿晚餐,应该也不算吧。”
朝星心想这就过分了吧,您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补充,“只是单纯吃一顿晚餐,不会出现生日蛋糕——的那种。”
她起初没答复,不料陈宗琮自说自话般,连时间地点都约定好,末了问她一句,“你觉得如何?”
朝星:“……听您的。”其实是觉得,陈宗琮这日理万机的人物,能为她安排这些事,拒绝了显得她很不识抬举。
临下车,又补充一句,“麻烦您选礼物的时候不要选择太过昂贵的礼物。”似有些尴尬,“我回不起礼。”
陈宗琮爽朗地笑,说好,我只去地摊前给你选一份。
“也成吧。就怕您把地摊都包下来。”
因为是临时停车位,所以也只聊这么几句,便正式道别。
这一回想,朝星才觉得,答应得实在太容易,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矜持,跟差他这一顿饭似的。
西门离她的宿舍近,没胡思乱想多一会儿就到了。
门口没有陈宗琮的车。
疑惑。才要拿手机问,就见一辆沃尔沃打了双闪。
迟疑着往那边走几步,陈宗琮摇下车窗向她招手。这才快步过去。
谢天谢地,他没开往日的豪车来。否则那辆慕尚往校外一停,她肯定连车都不敢上,生怕第二天流言四起。
上车便笑,“您还有这么平价的车呢?”
陈宗琮笑着斥她没大没小,说车是朋友的。
“您还有这么‘平价’的朋友呢!”